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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小说网 www.zhuzhu.la,安婕叶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常和奶奶睡觉,因为奶奶会在临睡前讲故事,讲她年轻时候的事,讲我爸爸小时候的事。她说爸爸从小就不服管教,一个人不去上学,离家出走,在山上看羊群里生出小羊羔;爬上十几米高的电线杆上跟着师傅学电工。有一年煤矿里要人,隔壁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争着要去,因为挣钱多,可以管够一大家子糊口,可你爸爸偏就不去,钻在放柴火的小房子里不肯出来出来。也许就是命吧,阿亮的父亲去了,阿亮的父亲当年是一表人才,阳光开朗,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煤矿突然就塌陷了,当时很多白发人送黑发人,可阿亮的父亲就此便跛了一条腿。说着奶奶叹了口气,脸上变得凝重起来。

    耳边的蚊子嗡嗡的周旋着,奶奶一个劲地拍打着,墙上陆续出现了一抹抹红色的鲜血。那些年没有按钮开关,奶奶便将扯着灯源的那根线拉了好长,拴在床边的铁架子上,熄灯。她入眠很快,着床就睡,不一会便可听到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第二天清早起来,我记得那是奶奶的六十大寿,姑姑们都要来。她很精神地坐在椅子上,戴了假牙套,穿了一件碎花的淡蓝色衬衣。我在桌子上掰蛋糕吃,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见奶奶的头发像波浪似的卷曲着,这点我随他,我们一家人都是自来卷,可是她的眉毛浓黑浓黑得,像小时候刚学书法时写出的“一”字,末了一看,桌子上隔着我的彩笔盒。

    “奶奶,这是彩笔,不是用来画眉毛的啊。”

    奶奶拿起眼前的圆镜子左右端详着“这,这不是挺好的嘛,我看打麻将的那些女人们就是这样画着。”她又咧咧嘴,笑了出来。

    说话间,屋子里前后进来了许多人。他们看着奶奶雷人的装扮都捂着嘴笑着,妈妈拿毛巾擦那囧人的一字眉,奶奶不依不饶的说:“不许笑,你们都不懂时髦。”这时,大家才挨个拿着抹布,拿起火锅烧饭干活去了。

    fifth。<<<

    奇怪的是后来的好几天,阿亮都没来上学,他的书桌被拉到最后一排的拐角,卓斗里一本书也没有。我时常望着那个方向,连上课也心不在焉起来,成绩一连下滑。

    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阿亮家门口,乔慧芝风姿摇曳地从车里出来,当然,还有上次见过的那位孙老板。他们俩非常熟稔的道别,乔慧芝满面桃花地拎着大包小包,扣上门,汽车疾驰而去。我上前搭讪:“阿姨,阿亮在家吗?他怎们两天都没去学校?”乔慧芝看到我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调换成“大人”频道“阿亮应该在家照顾他爸吧。”应该?什么是应该,难道阿亮不用上学,有这样的家长吗!

    我帮乔慧芝拎了包,随他回家去找阿亮。一进门便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只见阿亮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关煤气,一盘土豆丝炒得像是腌过的黄瓜,黑乎乎的。阿亮的父亲搭着一条毯子,桌子上是七零八乱的酒瓶子。

    乔慧芝俯身去收拾,阿亮的父亲随手拿起杯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气氛凝固了。“你今天是又抽什么筋啊?”乔慧芝瞪大眼睛说着。

    “慧芝,我们离婚吧。我知道我是你的拖累,也不怪你,你爱美,爱过富太太的生活,我这辈子是给不了你了,你走吧,我不拦着你。”乔慧芝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阿亮上前掀翻了桌子,大声道:“你们离,趁早离,你们就不该结婚,不该生我出来。”说完阿亮拉着我的手离开了这场弥漫着硝烟的战场。

    我依然记得阿亮在街角意气用事地说:“婷婷,我们私奔吧。”现在想想那句话是多么的不负责人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当然,我没有和阿亮私奔,因为我们家在那一年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sixth。<<<

    依旧是夏,我和妈妈在院子里摘豆角,屋檐上的燕子停留在晾衣服的绳子上歇息。妈妈正和我讨论大学去哪里念书,只见奶奶回来了,她扶着墙,步履蹒跚,爸爸跟在后面,低垂着头。他们是一早去医院的,因为奶奶最近总是不停的咳嗽。

    “奶奶你怎么了,中午做了你最爱吃的豆角焖面呢。”我喜笑颜开的说着。奶奶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冲我笑,径直的走进屋子躺在床上,沉默的让人可怕。她的眼珠子直直的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这样的眼神我从未见过。

    爸爸拉着我出去,说让奶奶休息会。这时,奶奶哭了,用力的,失声的哭了,她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海,湿透了枕巾。

    是的,奶奶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就在刚刚不到两个小时,一张肺癌晚期的检验单无情的递过了爸爸手里。我们全家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奶奶一天天的消瘦,她原来是个很胖很乐观的老人,只是她太爱抽烟了,她吸吮着烟然后弹在烟灰缸里的样子在我脑海里依然根深蒂固。家里坐满了一屋子人,姑姑拿勺子喂奶奶喝稀饭,她竟是汤水未进的吐了出来。越渐的瘦骨嶙峋,让人看了心里发颤。她难受起来在床上来回翻滚只央求来一只杜冷丁时,我转过脸去,眼眶溢满了泪水。

    病毒蔓延的很快,是九月,天刚凉下来,我穿着校服坐在校车里回来,看见我们家门口贴了一整张白纸,我瞬间像丢了魂似的,推开所有人,像风一样跑着。

    奶奶走了,她被一块白布遮挡着,手脚冰冷,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给我一支烟。”烟没有点着,她就含在嘴里,她的这一生何其辛苦,何其短暂。我知道她定是想爷爷了,她走了,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再也不会在麻将桌上为输了几块钱而气恼。而我,再也听不到奶奶大着嗓门,洋溢满整个屋子的笑声。

    最后,阿亮来找过我,他的父母真的是离婚了。他打算带着父亲去广州,那里有亲戚可以照料着,他也可以顺便打零工维持生活。而我也背起行李离家,走进大学生活,那里将会有另一片天,将我混沌地年少逐渐覆盖,成为一个记忆,在时隔八年之久从笔下涓涓地流淌出来。

    我们的青梅竹马就此打散,伴我成长的奶奶就此离开,可是你们知道吗?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人,数着来临的岁月和逝去的韶华成长。感激你一起分享过我的豆蔻年华,你见过我的笑,我见过你的眼泪,纵然聚散匆匆,这依然是我生命中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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