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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小说网 www.zhuzhu.la,镜系列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己——那热切地目光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糟糕,又遇到了他最头痛的情况。

    “汀!快逃!”西京大叫一声、抓起光剑转身夺路而走。

    “是!”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应了一声,同时点足跟着主人掠起,两人身法都是极快、整个赌场里的人只觉一阵风过,已经看不到两人的影子。掠出了大堂,往大门边跑去的时候,汀一把拉着西京往楼上掠去:“这边,主人!”

    “干吗、干吗要上楼?”西京愣了一下,问。

    汀一边跑,一边回答:“我要看‘那个人’啊,主人!你忘了么?”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掠上了二楼,然而明白了汀的意图,西京却蓦地在走廊里顿住了脚,淡淡道:“那么,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汀垂下了眼睛,低声:“主人你、你还是不想见他么?”

    西京笑了笑,抬手摸摸少女的头发,然而眼里却是渐渐腾起杀气:“嗯,你自己去吧,我怕我看见那个家伙会——”

    “会如何呢?”本来平整的墙壁忽然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密室,拂起珠帘,年轻的傀儡师举步走出来,眼神空茫地看着黑衣剑客,淡淡“西京将军,好久不见。”

    光剑瞬间出鞘,吞吐的白光宛如闪电、斩向年轻的盲人傀儡师,迎面而来的剑气逼得他一头深蓝色的长发拂动起来、猎猎如旗。

    在如意夫人的惊叫中,苏摩面色丝毫不动,不还手也不抵挡,只是站在密室中。

    光剑抵着他的鼻尖凝住。然而即使如此、强烈的剑芒还是在傀儡师脸上割出一条裂痕,从额经眉心至颔,齐齐裂开,将绝美的脸庞划破成两半,血如同红珊瑚珠子一样渗出、凝聚在苏摩高而直的鼻尖,滴落。

    “有种。”西京眼睛里是鹰隼般的冷厉,定定看着苏摩,许久,忽然冷笑,收剑“如果是空有面容的小白脸,老子就一剑杀了你。”

    “主人!”汀心惊胆战地上来拉住他“别杀他、他是我们鲛人的少主啊。”

    “嘿,我还未必能杀得了他呢,你担心啥?”西京甩开汀的手,向后一屁股坐到密室椅子上,冷笑着拿起一瓶醉颜红,仰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你看看他的脸吧!”

    汀转过头,不由轻轻脱口惊呼:只是一转眼、苏摩脸上的伤痕已经泯灭无踪!

    “好剑法。”傀儡师淡淡笑,击掌“不愧为剑圣的第一弟子。”

    西京冷笑一声,根本不理睬他,只顾自己喝酒,斜了汀一眼:“你不是来看你们少主的么?有什么事快办,我这壶酒喝完就走。”

    “主人”汀知道主人的脾气,如果他一旦看某人不顺眼、那便是费多少唇舌都不管用,只好有些抱歉地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苏摩行礼:“少主,我主人就是这个臭脾气,您不要介意——汀是鲛人复国军下属第三队队长,特来见过少主!”

    如意夫人惊讶地掩住了嘴:鲛人历来都处于严酷的奴役之下,难得自主活动。而二十年前那一场起义,又被沧流帝国派出巫彭镇压下去,鲛人的数量经此一役减少了五分之一。十几年后才重新组建了复国军,为了防止沧流帝国发觉、编制极其机密,而每个高层战士更是隐藏得很深——如意夫人身为后方负责粮草的主管,除了和执掌日常事务的左右权使直接联系之外、也不大了解都有哪些人。

    “我不是什么少主看来非得让你们失望了。”然而,听得汀那样热切而崇敬地禀告,苏摩却是漠然回答“你们把我捧上那个位置、那是你们的事。我绝不是你们复国军眼里的那个‘英雄’。”

    “。”听得那样的回答,汀瞠目结舌,偷偷抬头看了看多少鲛人心目中的传奇人物——果然如传言所说的那样英俊非凡,即使在鲛人一族中也无人能出其右。然而那种美是阴郁而苍白冰冷的,带着魔性和邪气。

    “苏摩少爷的脾气很怪,别被吓到啊,汀姑娘。”看到傀儡师那样回答,如意夫人忙不迭地上来打圆场,拉起了汀“放心,苏摩少爷他将带领我们为获得自由、重归碧落海而战的!——是不是,少爷?”

    听得如意夫人的问话,苏摩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抱着怀中的傀儡,缓缓点头。

    如意夫人长长舒了口气,拉着汀退了出去:“汀姑娘、今日其实左权使也说过要代表复国军来迎接少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没到!——我们出去一下吧,让苏摩少爷和你主人好好说话。”

    密室里,两人各自沉默着,气氛仿佛凝固了。

    喝完了最后一口醉颜红,西京满足地叹了口气,摸着肚子,斜眼看着对面摆弄着偶人的傀儡师,忽然冷笑:“你倒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

    苏摩的手指轻轻牵着线,小偶人在桌子上欢快地翻着跟斗,一个又一个。傀儡师嘴角露出漠然的笑容,带着某种奇异的自厌,回答:“我当然不是——将军才称得上那两个字吧。百年前叶城那一战,足以名留史册。”

    “呃?”倒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受了恭维的西京有些尴尬地抓抓头“那个啊不是打输了么?还有什么好提的。”

    “虽然那时候我还被囚禁在青王的离宫、但也听说了那一战。”苏摩聚精会神地低头操纵着偶人,淡淡回答“听说那时候四方属国都陷落了,而真岚皇太子认为空桑国内腐朽没落、积重难返,还不如灭亡,就无心抵抗——叶城被围、将军带领三千殿前骁骑军对抗冰族十万大军,坚守空桑咽喉、居然抵抗了足足一年多。”

    “那个啊”似乎不愿多提百年前的事,西京又抓了瓶酒,喝了一大口“不管这个国家如何、百姓总是无错的。真岚那家伙那时候简直是糊涂了——而作为战士、为所效忠的祖国战斗到底,那不过是本分而已。”

    苏摩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笑了笑:虽然那个人只是如此简单地一笔带过,然而无可否认地、是他让百年前那一场空桑人和冰族的“裂镜”之战出现了转折,从而名留史册。

    百年前那一场战争刚开始的时候,面对着不知何处忽然出现在云荒大陆的敌军,荒淫腐朽的梦华王朝根本无法抵挡外来的铁骑,步步退让。战争开始的第二年,泽之国为求自保、首先归附了冰族,然后北方的砂之国几个部落相继脱离梦华王朝,或是自己封王割据,或是归附冰族。剩下以霍图部为首的几个部落做了抵抗、然而根本不是冰族军队的对手。

    最要命的是,没落的梦华王朝内部四分五裂。六王之间钩心斗角不说、连新任军队统领的真岚皇太子都无心抵抗,对积重难返的空桑国感到了绝望。

    战线是摧枯拉朽般地往大陆中心推进的,云荒上的陆地渐渐都被占领,冰族军队在十巫的率领下、很快就对镜湖中心的伽蓝圣城形成了合围之势。伽蓝圣城唯一对外的通道、是与叶城之间的湖底水道——若是叶城被攻克,那么空桑人最后的土地、伽蓝圣城便成了彻底的孤城。

    叶城是云荒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云集着最富有的商贾。而那些有钱人对于战争是最恐惧的,城里到处是恐慌的情绪。而除了富商之外,城里的奴隶和鲛人都认为冰族到来后,便能让他们从奴役下解脱,所以暗地里也开始准备里应外合。

    这样的情况下,十巫认为叶城内无强兵、外无援军,人心惶惶,攻克不过是旦夕间的事情。何况从兵家来看,攻城之时、攻守双方兵力之比在三比一以上便有获胜的把握,而如今叶城守军不到七千,在冰族十万大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一开始的情况、的确如同十巫所料,叶城守军不到十日便伤亡过半。多处城墙被炸开缺口,甚至冰族两个小队的战士已经突破上了叶城城头,撕开空桑人的防线。

    “日落之前,叶城城门将为您打开。”半个时辰向金帐中的智者汇报一次战况,长老巫咸信心十足。

    然而,那位神秘的智者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忽然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可能。”

    巫咸震惊地抬起头,看到了登上城头那一队冰族战士忽然纷纷滚落到了城下,城头号角嘹亮,兵刀尖利,旌旗闪动交替,忽然间甲胄的色彩变了——

    “骁骑军!殿前骁骑军来了!”叶城中,爆发出了欢呼。巫咸脸色苍白,震惊地喃喃道:“骁骑军?他们还是派出了骁骑军?”

    原来,在西京将军的执意请命之下,真岚皇太子虽然觉得于事无补、仍然终于同意将空桑人最精悍的军队:负责保卫宫廷的殿前骁骑军,派出伽蓝驻防叶城。

    开战以来一直所向披靡的冰族军队,在叶城下遭遇到了第一次惨败。眼看叶城快要攻破,骁骑军却通过湖底水道及时赶到,迅速和疲敝不堪的守军接防完毕。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冰族噩梦的开始:骁骑军只有三千名士兵,首轮投入战斗的不过一千多名,然而平均每个人却防守着两丈长的城墙,平均每个战士要面对至少二十名的敌人!战斗从早上打到黄昏,冰族攻城的军队倒下一批又一批,尸首堆积如山,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而那些突破上城的冰族小队,在和骁骑军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中、如沃汤泼雪,转瞬被化整为零地就地歼灭。

    看到忽然逆转的战况,十巫目瞪口呆——进入云荒到现在、他们从未看到空桑人中有这样强大战斗力的军队!

    “看到了吧?这才是当年星尊帝时代的空桑战士可惜这个荒淫糜烂的帝国里,也只剩下这么一点往日的荣耀了。”金帐中,看着城头上战斗着的骁骑军战士,智者顿了顿,估计着战况,淡淡道“再攻一年看看吧。”

    于是,僵持第一次出现在双方之间。

    叶城虽然于一年后告破、但那一场守卫战,却成了空桑和冰族“裂镜之战”中的转折点。空桑人被打击到几乎摧毁的信心开始恢复,叶城告破之后,在真岚皇太子的亲自指挥下、伽蓝孤城坚守了十年之久。

    “听说叶城攻破的时候,三千骁骑、只剩下你一个?”听着美酒咕嘟咕嘟流入对方的咽喉,苏摩面无表情地操纵着偶人,蓦然问了一句。

    那句话猛然刺入西京的胸口。酒呛住了喉咙,黑衣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弯下了腰。

    “很痛苦吧?听说叶城是从内部攻破的——那些城中的富商为了保全自己身家、暗中联合起来出卖了叶城。那一日,商会借着犒劳军队,在骁骑军的酒里面下了毒”傀儡师慢慢让偶人摆出一个痛苦抽搐的姿势,跌倒在桌上“上千战士就这样倒下了。叶城的城门是被从里面打开的,冲进来的冰族军队全歼了骁骑军——你看,无论果壳多坚硬、如果果子是从里面开始腐烂的话,也无济于事啊。”

    “住口。”锡制的酒壶在西京手中慢慢变形,沉声喝止。

    “我还记得你单身回到伽蓝城请求皇太子处死你的情形——多么耻辱啊!”苏摩仿佛没有听见,反而微笑起来了,继续“所有下属都战死了,作为统率却还活着——你为什么没死呢?就因为你是个滴酒不沾、自律极严的将军?”

    “住口!他妈的你这个瞎子给我住口!”黑衣的剑客猛然暴怒,将捏扁的酒壶扔到苏摩脸上,酒水泼了傀儡师一头一脸,滴滴答答顺着苍白英俊的脸滴落。

    然而苏摩毫不动容,继续淡淡道:“但让你痛苦的不止于此吧?叶城陷落以后,为了报复、冰族进行了七日七夜的屠城,除了少数富商、无数平民奴隶被杀——好像其中也包括了你的家人吧?真是愚蠢,为什么不举家逃走呢?”

    “可惜真岚皇太子不肯用死刑来结束你的痛苦所以让你痛苦的事情还是接二连三。”似乎对往日了如指掌,傀儡师说着,声音忽然也有些颤抖“你剩下唯一的师妹从白塔上跳下来自杀了;伽蓝城里的空桑人因此要屠杀鲛人泄愤、你却无力阻止最后你擅自开放地底水闸,放走水牢里的大批鲛人奴隶——这一次,真岚皇太子也无法回护于你,只好剥夺了你的一切爵位、永远放逐。”

    “那以后你去了哪里呢?谁都不知道我猜,你是用了剑圣的‘灭’字决在某处避世沉睡吧?然后在醒来的间隙偶尔游走于云荒大地,成了一名游侠。”似乎是终于说完了,苏摩眼里有空茫的微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美酒,然后摸索着拿起了一杯醉颜红,对着西京举了举,微笑:“为往日,干杯。”

    西京没有动,在桌子对面看着这个英俊的傀儡师喝下酒去,眼里的光芒忽然雪亮,冷冷道:“苏摩,你说这些、却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喝完了一口酒,傀儡师微笑着将白瓷酒杯放到颊边轻轻摩娑,吐了口气“在你开始报复我之前、不妨先让你狠狠地痛一下吧!”

    西京看着他,仿佛想看出这个盲人傀儡师眼里哪怕一丝的真实想法,苏摩漠然。

    沉默的对峙进行了许久,忽然间,落魄的剑客笑起来了,手腕一动,将银色的光剑在手心抛起,接住,嘴角扯了一下:“老实说,老子他妈的真想一拳打到你这张脸上!”

    “打啊!”苏摩也是微笑了起来,挑衅似的回答,隐隐间居然有热切的表情。

    “奶奶的,打了也是白费力。”西京抛动着手中的光剑,忽地冷笑“本来老子发誓、如果见到你,非得替阿璎把你大卸八块扔去喂狗,但是——”

    黑衣剑客斜眼看了看苏摩,眼色蓦然锋锐起来,大笑:“但是听你刚才那么说,忽然就改主意了——奶奶的,什么抢先不抢先?和你计较什么?百年前你是个孩子、百年后还是个孩子!既然阿璎自己都不记恨,老子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你说什么?”苏摩的手指忽然停滞了,在对方那样的大笑中、他漠然的表情忽然冻结,空茫的眸子里、闪过触目惊心的杀气!

    “不许笑!不许用那样轻慢的语气说话!”傀儡师猛然站起,厉声,手指间光芒一闪。

    西京侧身向左滑出,闪电般反手拔剑、铮的一声,白光吞吐而出。

    桌上的偶人手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动着,十只式样各异的戒指在空气中飞旋而来,方向、力道完全不同,带动着透明的引线、宛如锋利的刀锋般切割而来。

    “糟了,他们还是打起来了!”听到外面的声响,汀急得跳了起来,连忙想冲进去。

    “别去。”如意夫人一把拉住了少女,皱眉“他们两人动上了手、谁还能拉得开?”

    “不行呀!这样下去、主人和少主有一个要受伤的!”汀跺脚。

    如意夫人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么,你希望哪一个受伤呢,汀姑娘?”

    汀忽然呆住,说不出话来。

    “如果西京站到了我们鲛人的对立面上,汀姑娘,你如何呢?”如意夫人拉着少女,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把鲛人少女粉嫩的手臂掐出血痕来“你忠于‘主人’,还是忠于我们鲛人一族?”

    蓝发少女张口结舌,脸色渐渐苍白下去:“不,主人他不会这样他是我们鲛人的恩人哪!他以前一直知道我是复国军的人,也没有反对啊”

    如意夫人美艳的脸上忽然有可怕的表情,抓住少女,压低声音,几乎是逼迫般地:“我是说万一万一他要伤了、杀了少主,你如何?”

    “我”汀脸色惨白,手剧烈地发抖,低声道“我杀了他!”

    “好孩子。”如意夫人终于微笑起来了,放开了蓝发少女,抚摸着她的秀发“好孩子。”

    在她的低语中,密室的门轰然倒了,一个人踉跄着破门而出,勉强站定。

    “主人!”汀一声惊叫,冲上去,看到主人脸上裂开了一道伤口,血流披面,形状可怖。

    “好!”西京推开她,却是将光剑换到了左手,抬起受了伤的右手、用拇指擦了擦脸上的血,放入口中舔了一下。他的眼睛看着室内漠然而立的傀儡师和桌上二尺高的偶人,缓缓开口:“好一个‘十戒’,好一个‘裂’!”

    “好快的‘天问’。”交手过后,也已经退到了密室角落,苏摩淡淡回答。

    “汀,我们走。”西京手腕一转,喀嚓一声收回光剑,对着蓝发少女吩咐“我不想跟不像人的人呆在一起。”

    “呃?是的,主人!”汀愣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如意夫人奔入了密室,看到毫发无伤的傀儡师,陡然间欢喜不可名状,欢叫:“苏摩少爷,你、你居然能赢西京么?!”

    苏摩没有回答,弯腰低下头,手指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了一枚戒指——那是方才被西京一剑削断落地的戒指。傀儡师极其缓慢地把戒指戴回手上——右手的无名指的指根上、忽然冒出了一道血丝。

    被斩断的引线另一头,桌子上偶人的右手肘部、慢慢地,居然也有血迹透出!

    “苏摩少爷?苏摩少爷?”如意夫人倒抽一口冷气,连忙上去扶住了傀儡师。

    苏摩忽然回手捂住自身的右手肘部,指间鲜血淅沥而落。

    “主人,我们不在赌坊等慕容公子了么?”出得门来,汀惴惴不安地问“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您的伤也要找个地方包一下呀。”

    “不回去!”黑衣剑客皱眉,断然道“我可不想和不像人的人靠那么近!”

    “呃?”汀愣了一下,不明白方才主人已经说过一遍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仰头,迟疑着问:“主人、主人是骂苏摩少主不是人么?主人看不起鲛人么?”

    “”西京无奈地皱眉,拍拍汀的肩膀“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他没人味儿——这样的人还是人么?可怕他内心还是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怎样?”汀莫名地看着主人,从怀中拿出手绢给他擦着脸上的血,惴惴不安“主人,你不喜欢苏摩少主么?你、你会杀他么?”

    “杀他?”西京一把拿过汀的手绢,粗鲁地三下两下擦干净“他不自杀就是奇迹了!”

    顿了顿,握着染满鲜血的手绢,看着一脸惊讶的汀,落魄剑客沉吟着,苦笑:“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伤到。能有个那样的对手很难得呀——他死了就可惜了。”

    “主人?”汀看着西京,忧心忡忡。

    西京胡乱用手巾包扎着右臂的伤,吩咐:“汀,你回如意赌坊看看慕容那个小子来了没,我就不去了——还有”顿了顿,剑客仿佛沉吟了一下,脸色凝重:“还有,你回去告诉那个家伙,要他小心一些:如果不趁早斩断引线、他迟早要崩溃!那法子太恶毒,难怪他越修炼越不像人了。”

    “什么法子?”汀依旧莫名。

    西京苦笑起来,拍拍:“丫头,看到那个小偶人了么?”

    “看到了啊,和少主一摸一样。”汀点头“孪生兄弟一样,好可爱!”

    “可爱?那就是‘裂’啊”西京叹了口气,脸上有忧虑的神色“没听过吧?我本来也以为不会有这种术法的——那个家伙,是把自己魂魄神智硬生生分裂开来、把‘恶’的另一半封入了那个傀儡里啊!然后通过本体、用引线操控傀儡杀人。”

    “为什么要分裂开来呢?”汀听得目瞪口呆,却不解。

    “大约是为了避免‘反噬’吧。”西京点点头,沉吟“虽然我学的是剑道而非术法,却也略知一二——所有术法都有反作用,如果施用法术失败,在施法者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咒语将以起码三倍的力量反弹回施术者本身。而即使施用成功,也会有一定的力量反弹回来,造成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

    “所以,许多修炼术法幻力的人,到最后无法再进一步、就是因为承担不起施法同时带来的巨大反击自身的力量。”西京对着汀解释,目光中有敬畏之色“——如今苏摩硬生生将自己一部分神魂分裂出来、封入傀儡中,用傀儡作为替身来承受反噬,那么他就可以无止境地提高自己的修为一百年来,他大约就是这样修行的吧?”

    “难怪少主这么厉害。”汀似懂非懂地点头“可是,这样有什么坏处呢?”

    西京低头微笑起来,摇摇头:“后果是很可怕的苏摩自以为能控制那个傀儡吧?却不知在他本体修炼提高的同时、承受反噬力折磨的傀儡力量也在同时积累,渐渐脱离他的控制——到最后是他控制那个傀儡、还是傀儡控制了他?那可说不定了”

    “啊?但是、但是那个傀儡,本来不也是他的一半神魂么?”汀还是不解“怎么会有谁控制谁呢?”

    “傻瓜,一个是‘本来’的他,一个是‘恶’的他——一个身体里面有两个截然相反的魂魄激烈争夺着、你说会最后如何?”黑衣剑客叹了口气,问。

    汀怔住,半晌,才喃喃道:“会会发疯。”

    “必然会。”西京缓缓点头,目光却是雪亮的:“目下看来,苏摩还能控制那只傀儡,但精神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吧?如果不尽快斩断十戒上相连的引线,全面的崩溃也是迟早的事了!”

    “天,我马上去和如意夫人说!”汀惊住,跳了起来“得让少主切断那些引线!”

    西京叹息,摇摇头:“其实说了也是白说,他哪里肯啊事到如今,引线一断、偶人自然死去,但是他多年苦练的力量便要随之散去,全身关节尽碎、筋络齐断,成为废人一个——那个孩子这般孤僻桀骜,哪里会肯”

    风里的呼啸声还是隐约传来,那些风隼似乎往东边去了,变成了小黑点。仰头看着云荒湛蓝的天宇,剑客缓缓叹息:“那家伙对谁都是毫不容情呢当年阿璎遇上他、被他害成那样,那也是劫数吧。”

    长风吹动剑客的发丝,看着天宇,他微笑起来了:“明庶风起了从东边来的青色的风啊。汀,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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