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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问过药铺的大夫,你这抽筋毛病大概要持续到生产,多喝一点小鱼熬粥,就比较不会常常半夜疼醒了。”

    忘了将他推开,她脱口而问:“你除了去药铺,还去哪里?”

    明明告诉自己别发神经了,居然还表现得像个吃醋的小妻子,疑神疑鬼这种怪症有没有药医啊?她更窘迫了,往他身上直钻只想把脸躲藏起来。

    庞定远以两指锁住她的下鄂不让她逃,笑着反问:“你以为我还去了哪里?怡红院?”

    她怒瞪着他,眼光瞬间已经将他杀了百万次了。

    不能替她制造罪孽,谋杀亲夫大概不只下十八层地狱而已,他点点她皱成一团的俏鼻“那家早关门歇业了。”

    呼,她喘了一口闷气。

    “不过最近听说满春楼的名号比较响!”没办法,她生气的样子很迷人,他就是忍不住想再逗一逗她。

    “嗯哼,听说而已?”她倒也没完全落入陷阱。

    他腾出一只手顺着她又长几寸的细柔发丝,享受着这种难得的温馨时刻“我没去啦,寺庙禅院倒比较适合我!”可不是,没碰女人戒荤吃素大半年了,就只差没落发出家而已嘛!

    “对喔!多去为腹中的宝宝烧烧香祈祈福,改天我也跟着去!”看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神采,她伶牙利齿的反将他一军。

    明喻暗示了半天,她还是不肯撤消疆界封锁令,不再多言,他将她推向床褥,猝不及防啄吻上近在寸许间的红润润唇瓣。

    莫道一吻不销魂,长久的渴望眷恋已全数倾付于中。

    童恣凝被吻得晕陶陶,吻得几乎就要忘了今夕何夕。刚刚到底怎么落入他的圈套啊?完了,完了,浑身无力看来是别想推得开他了。

    结果,他自动放开了她。

    他目光灼灼凝视着她,手指点向她的粉颊“很美。”仿佛附着了魔力的手指滑向她的玉颈耳窝“很香。”再落向她挺翘饱满的酥胸“很迷人。”最后就停留在她圆滚隆起的腹部“最动人。”

    他面颊隐隐抽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粗哑低咙着“多照照镜子,别忘了你的美丽已经装满我的眼眶了。”

    他翻过身去平息全身的澎湃,唉,还是要抱着大棉被睡觉了。

    她也躺回属于她那一边的床位,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周公大人一起来下棋。

    他睡了吗?

    她平滑如镜的心湖,已经让他几句话、几个碰触,还有那惊悚剽悍的一吻翻搅得波涛起伏了。这个男人很恐怖的啊,如非他放开她,后果一定很惨烈

    他最后盯着她看的脸色不太好,准是生气了,她的小腿如果又抽筋,他帮不帮忙揉一揉啊?

    还有,她的身材都已经这样子圆圆滚滚的,还会和美丽勾得上边吗?他准又是拿话来哄她安心而已!

    别信别信他的话,偏偏又有另一个声音悄悄窜升上来,如果放大胆信了,紧绷的心情也就轻松了,才能安稳睡觉啊!

    胡思乱想之际,她小脸上方的空间毫无预警的被他的脸孔给占据了“啊?”

    他不会还想继续刚刚未完的吧?

    他只是开心问着“你怎么了?一直动来动去的,不困吗?”

    “困的,只是很热,今晚怎么完全没有一丝凉风啊?”反正心头正乱烘烘热着,就将责任推给无辜的风儿好了。

    他找出来放在睡枕下的扇子,帮她扇起风来,命令着“闭上眼睛睡吧!”

    她乖乖的闭上眼了,要赶快睡着,不然等一下他不扇了,又会热着了。对啊,要赶快睡着,不然让他一直扇摇不停,他的手也会酸的。

    曾经对着这把摺扇狠狠骂过他几千回,哪会预料这把扇子也能在她的心海掀起狂风巨浪。她干吗头脑不清楚,没将这把讨厌的扇子早早丢掉,讨厌啦!

    讨厌的摺扇,讨厌的心情,都抓不到方向了。最最讨厌的是庞定远,什么时候修养来的一副好脾气啊?还对她体贴入微,难道他不知道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仇恨可能也记恨不了多久。

    怎么收拾被他搞成凌乱纷沓的心情?他存心教她整夜都别睡啊?

    其实这一夜她依旧酣然入梦,有那么清凉温馨的微风相伴,哪可能会真的睡不着!让她真正彻夜失眠的是隔一天。

    晚饭后和喜儿两个人到花园里溜达散步了半天,才想走回房间去安歇,不意先在窗前瞧见了她房里来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是庞将军,她的公公。嫁入庞府后她和公公的交集不多,因为他不是出外访友就是游山玩水去了,而且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即使有机会见着了面,公公对她也不言不笑,想当然而现在他更不会来找她聊叙。

    其实,他是来找定远吵架的。

    隔着段距离,读不清唇语,但是从他们争执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她知道他们一定是在互相叫骂对吼。拉着喜儿又跑回花园,她紧张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喜儿说着“老将军骂着,‘整夜待在房里不出去,大事都靠我一个人来,你当真不管不理了?’”

    “然后呢?”庞定远还会有什么大事啊?

    “然后姑爷好像被逼急了,就很大声用力的顶回去,‘凝儿半夜脚会抽筋,天气热她又睡不着,我不能放着她不管。我没忘记我的责任,一切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然后呢?”她越来越糊涂了。

    喜儿说:“然后老将军就吼叫着:‘好,我就等那一天!’”

    “你确定你没听错?”童恣凝满心疑惑,刚刚怎会忘了先将喜儿的耳朵掏洗得干净一点!

    喜儿拼命点头“小姐,他们嚷得那么大声,三里外的人都听见了,只有小姐你一个人不知道而已!”

    童恣凝呆呆傻傻瞪着喜儿,她是不知道庞定远也会怒火高炽,而且还是为了她对着不苟言笑威厉严肃的父亲发火。

    他究竟还有多少不为的知的面貌隐藏在表象之下?

    除了早就看到的轻佻浮夸等负面行为,她还在他身上看到温柔与暴怒。她偷问自己,眼睛看到的就当得了准吗?

    不过,这一切问号都抵不过最令她费解的那一个谜团,什么天大的事情要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有人拼命摇动着她的肩膀,拍打着她的脸颊,她用力翻开眼睑瞧着。

    是庞定远在对她喊着“凝儿,别昏了,忍下去,别昏了。”

    她的声音比蚊鸣还轻“你没走?”是啊,她记起来了,即使老将军生气,他还是每夜陪她,为她揉化小腿抽筋的绞痛。

    现在她在分娩,生完孩子后还有一件大事要发生,她好想问个清楚,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就是变不成声音,她竟然会害怕知道。

    这个孩子好像不愿和她分离,拼命的想依附在她身体里面。孩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这样子大事就不会发生了!也许就继续这样痛着吧,她咬着牙龈,神志不清胡乱想着。

    “我还不走,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等着看孩子出世,你再用一点力。”他捧着她苍白虚弱湿意淋淋的小脸,摩挲着鼓励着。

    无法思量的脑子没能咀嚼出他前言不搭后话里的矛盾,软趴趴的身子也没了声嘶力竭的哭喊力量,她放声低呜啜泣着“没力气了,我撑不下去了。”

    他整个人随即跨跪在她胸前两侧,充满生命力的大掌抓住她想要放弃退缩的双手,将她的身子提了起来。

    他语气激切命令着“凝儿,产婆正准备把宝宝接生出来。看着我,她说的话我复述给你知道。吸一口气,憋着,腰杆那儿用力推,再来一次,跟着我的动作”

    “来,跟着我的动作,手指按在这里,气要这样收放。”这是他在教她吹奏长笛的指示。

    她从不知道他会乐器,直到临盆前一个月看到他半夜离开床榻,反常地走到窗前对着天空一轮明月抚笛吹奏。

    她听不到笛子的旋律,却硬赖着想要学。“教我教我,我喜欢吹笛子的感觉。”

    其实她更想感觉音韵里的喜乐悲欢转折,但是,她注定无法走进声符的世界,也无法看透他眉宇间越来越沉默的阴霾。

    她其实想问:“定远,你在烦什么?”但是说出口的却变成“教我教我,我想和你一起吹笛子。”

    不知道习惯还是依恋有他在身边,他无眠,她也无法独睡。也不懂关怀他的心情到底什么时候无声无息跑进心田来了,她只知现今竟然挥都挥不走了。

    庞定远二话不说,隔天就帮她买了一支清致秀气的小笛子,很耐心的教导她。她渐渐感觉她抓住了窍门,吸气要饱,吐气要顺,她终于可以和他一起合奏了。

    对啊,就是要跟着他的指导,吸气、吐气、再把力道用对时候

    “啊——”童恣凝使进最后一道力气,长叫一大声,换来嘹亮的婴儿哭啼数声“哇!哇!哇”

    完成了一件仿佛不可能的任务,她倦极了想休息了。整个生产过程,一如她的怀孕过程,一直有他在身边。

    这份相依相附的情感,已经由藏在她心中的一颗种子,被他源源的付出灌溉成一株小树苗了。

    她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屋内的人来来去去,最后只剩庞定远一人留下来,他将小婴儿抱来她身边给她瞧。

    他的情结果激动无比,喜悦地说:“我要替她取名为如彤,她会是高高天际里最耀眼的红色云彩。童、彤音同,庞如彤,愿她长大像你一样,成为我最大的骄傲!”

    “如彤?真心的想唤她为如彤?希望她像我一样?”她问得傻里傻气,好像想要再听一百次他话里头的赞美!

    他不说了,只拿他的唇倏得印上她的,给她一记绵长的热吻。

    飘忽的感情被狂猛的缠吻给抓牢了,她的唇边浮着笑花,逸着叹息,原来他没有嫌恶她的耳疾,她是他最大的骄傲!

    他说了,他终于说了!她流泪了,成串成串的眼泪坠落纷纷。

    她虽然傲气比天高,可也有很不争气的地方,脾气发得急去得快,怨恨摆了不久,放不了一辈子,不怨他了,孩子都帮他生了,怎么还恨得了!

    庞如彤,我的孩子,你的姓名融合你父亲和我两个人,我与他注定分不开了。曾有过的疙瘩不重要了,因为,他将她二度娶过门后,真心对待她这一点是假不了的,也毋需她再怀疑了。

    他这一吻持续好久,更冀望永远没有停止的那一刻,但是,他终于还是要将她放开了。

    捧着她羞答答的小脸蛋,他审视又审视,留连再留连,但是时间的滴漏声从矮柜上传来,不留情的催促着。

    轻揩去她颊畔残留的泪水,他逸出口的语音竟然也颤抖哽咽“你最美最动人的一刻我记得了。眼睛里蕴含着青春,散发出纯真的热情。还有,这一头美丽的发丝,千万要爱惜,知道吗?”

    她呢哝着“当日无心太浅,如今情种深埋,我才能懂该如何绾发。”

    “不,凝儿,你不懂的事情才多着。”他低喁。

    “唔,就知道取笑我,我才不上当。”她佯嗔。

    他用长指想梳开她被汗水泪水浸湿,已然缠绕纠结成团的发丝。他的鼻息里浅迦着无声的叹息一道又一道,怕只怕梳解不开他郁凝于胸腔的百结愁绕,怕只怕抛却不了眷爱她发香的感觉。

    她好喜欢贴靠着他那一双温热的手掌,让他耐心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解开一个又一个的缠结。从令心中曾有郁结,也都被他给梳开了。

    逝者已矣,从此只愿心心相知惺惺相惜,继续着婚姻的故事。

    感动的泪水又不听话的漫出眼眶了。

    他张唇吞下一颗颗的泪珠,收于胸臆间珍藏。“别哭了,是个小母亲了,要坚强些,知道吗?”

    她微颔首,含泪浅笑着“有你在,人家还是可以偷偷懒的嘛!”

    “不,给你的时间到了。”他居然愀然变色,眉山成峰,挣扎之后,逐然抽身离开她身边。

    二度成亲后,他一直努力想对抗身上的桎梏,但是局势变化出人意料的快速,他不得不离开她了。

    童恣凝的脸色褪成惨白,胸坎那儿猛然的揪拧,才停了的泪水这会儿滴滴答答落得更凶了,点点滴滴尝起来都是戚然涩楚味。

    她知道了,大事,就是她一直压抑当作不存在的大事找来了!

    她从虚弱的身体里挤出声音“难怪你刚刚暗示我一个人坚强些,我居然只顾享受喜悦,忘了细想这不寻常的讯息。你要去哪里?离开多久?到底有什么大事能让你走开?”

    这么多问题?庞定远无言以对。忽尔间,他脸部的线条产生剧烈变化,就以冷酷薄情的脸色来回答她的问题!

    童恣凝发誓她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不不,她习惯了七个月的庞定远怎会是这个模样呢?

    浓眉末端已然刚冷,优雅的唇线已然薄冷,鹰勾鼻已然肃冷,温情的眼眸只剩冷厉。优雅俊逸的脸庞,过往总带着浮噪跳脱,如今容色冰冷沉凝威厉刚悍。

    气氛极度僵凝,童恣凝等着他给一句话,可是他就是紧咬着唇舌。男人哪,该说话的时候偏偏总是不吭声。

    她终于迸出愤怒心伤的低咆“你是什么样的男人,老是给了我希望之后,又马上将我的心踩得粉碎?为什么不让我的美梦停留久一点?我才生了如彤,你就狠心扼杀我的喜悦!生孩子很痛,可是你给我的痛更胜万倍亿倍,那种痛直达心髓,啃食我的脑髓。我只是一个女人,你到底要将我折磨到什么地步?”

    他冷绝的脸庞在眼角那儿崩塌了,闪动着不舍的雾光“你或许觉得不够,然而我已经给的太多了。我不想惹女人伤心,但是总让你流泪。恨我吧,恨我也许你会觉得好过些!”

    他更恨自己身不由已,注定只能辜负挚爱妻子这一回了!

    她惨然失笑,笑得凄怆无比“想恨就能恨得出来吗?可知我花了多少心血气力才找到爱的感觉?冬天到了,我正在帮你裁制寒衣,让你穿了暖上心头,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啊!

    “别说了!”他挥摇手臂冷声制止她。我不值得你爱我,惹你伤心珠泪涟涟,我根本不配拥有你的爱啊!

    她哭得心肝俱裂,成堆的眼泪挂满她小小的下巴,滴滴闪着绝望的凄凉。不让我说?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无意多言,但她的泪水每一滴都洒入他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溺了。心怜不舍她的悲、她的泪,他禁不住启唇言来——

    “说出来的只会是一个又一个蒙混你的谎言,答应过不说一句骗你的话,就让我保持沉默吧!凝儿,刚刚那一吻,已胜千言万语了。”

    “我不要你吻我,我不要吻别啊——”语噎气弱闭眼,她几乎昏厥过去。

    他接住她的身子,狂吼着“我也不要啊!”她攀住缥缈的知觉,闪着眼睫呜咽着“既然记得誓言,既然有心怜我,怎忍心让我在婚姻的悲剧中轮回?如彤才刚出生,她这么的幼弱,她很需要你”她睁开眼睛,将女儿抱得高高的,展现在他面前。

    他倒抽一口气,敛容断然斩情根,只有绝情才能踏出这个闺房门。他慨然长啸“我给不起你渴望的永世相守!宾滚红尘,浮啊乱世,身不由已,聚散由天。凝儿,别知道太多,我走了!”

    她急忙将如彤放下,伸手想抓住他,却已慢了一步。挥舞的臂膀让她失去平衡,跌落床下,虚弱的身体想匍匐前行,却动弹不了。

    不行,不能这样失去他啊!

    对着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她恸绝喊哑了嗓子“有情无梦,你叫我怎勘得过这种日夜煎熬?不,不,我不坚强,我禁不住的,答应我,你要回来”

    庞定远脚步一滞,不敢回头,却只对天咆哮“凝儿,我错了,我太自私了,我不该给你梦想!错,错,错!全错在我的情不自禁!”

    从出生就走入错误轨迹的人生,如今更错得一塌糊涂。本无意情爱,谁知却情沼深陷!老父的期望抛不掉,在此时刻,他也只能选择顽强走出她的世界。

    庞定远的脚步再度沉重的迈开。

    衣袂翩然的人影已杳,她茫然哭倒在地上,口中幽幽念着“尘路悠悠水迢迢,京城寒至冷潇潇,不思匆匆旧时怨,生死漫漫走一遭,骨肉牵牵情相连,泪痕潸潸凄朱颜,良人笛影处处飘,夜夜独醒梦缥缈!”

    给出了的心,被撕裂了。这次,她只剩一具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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