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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小说网 www.zhuzhu.la,独山孤客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山如花,一簇,一簇五朵,五朵山。

    我童年时最早关于山的概念,抑或记忆,便该是它吧。静静地躺在盆地辽旷的田野上,总会不自觉地向北扭过头,仔细寻着它的位置。北方的天空,总是涂着一层匀匀的雾,再早时只是孩子眼中一个空无一物的死角,却因知道了一座山的存在而充实。若有若无的影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晴朗时尚如女子一抹淡不可觉冷色的眼影,阴郁时便用臆想的轮廓勾勒出理所当然的位置。云雾中隐藏着一束花,也是一个美好的梦。

    当终于穿过迷雾,来到这座山山脚下时,早已没有了孩子,也穿不破浑浊眼里的迷雾。瞳孔僵硬着没了力气,隔绝着汽车后窗的玻璃,更是看不清晰。汽车爬行着,像繁茂叶子间缘茎而行的瓢虫。群山或坐或卧变换着姿势,把自己认为舒服的姿势保持了千万年,人也在狭小的车厢里塑一个造型,想要变换却缺乏空间。明澈的溪水,泛黄的稻田,散落的人家,更有一山不同一山的山峦,却丝毫挽不住无意停歇的脚步,向着深处更深处,像剥开包菜层层粗犷的外叶,毕竟人们更喜好更细嫩的菜心,外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装饰。

    山无名,自是乏人,假期也不容改观。昔日的辉煌,早已习惯了今日的冷清。彼处齐名的南顶自有它的喧闹,这里的冷清也许更符合道家的孤傲清逸。这才应是山的模样,如只缀一两个人物意境深远的水墨画,而不是纠缠着肢体拥挤着暧昧的油画。山如花,绽放在画里,人也似被寥寥数笔生动了神韵,连同着整个背景鲜活了起来。

    如画,静寂,连观画的也似融入画中,屏起了呼吸。行走缓缓推动着画的卷轴,摹着眼前的景色,猜着景色后的风景。漫步峡谷间,左搂绿峰右抱青峦,倚红偎翠,竟有些欢喜这般拥趸的感觉。伴行流水多情,笑则扬成湾,颦则攒成潭,凭石或嬉或隐,借势亦庄亦野,挑拨着人松动的心弦。峰回路转,几多流水,几多青山,尴尬的静里却纷繁得热闹。就这般,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她,暴瀑,不似其名,感受不到一丝的暴,也寻不到瀑熟悉的影子。似千花万叶外的一擎素莲,只一眼便妩媚了一路清水,庸俗了两侧青山。恬然,在峡谷最深处,静谧,在游人行止前。像沐浴少女轻梳着垂向腰际滑落入水的柔发,看得到飘逸的动,捕不到细微的声。这是世间最温柔的瀑了吧,温柔得察觉不出她的存在,又再也忘不了她的所在。

    花有花香便有了灵魂,山有神仙便多了灵气。山怀花形,仙具香火。向来是遇仙拜仙,逢佛敬佛的,所以到了万福宫只好鞠躬磕头个不亦悦乎。财神主财,文昌主禄,药王主康寿,主气主运主姻缘主子孙,一视同仁,逐一拜去,自是有的香火鼎盛,有的门庭寥落,纵是神仙,也不能免。既然落户下界,便要感受人情冷暖,我这一拜,或许能稍解诸仙君一口郁气吧。纵眼看去,观宇参差,檐墙鲜艳如新,香雾念唱缭绕,仙家福地竟恍惚如红尘凡世。当宗教多了俗念的纠缠,当徒众少了本分的修行,怎么都觉得香雾里透着脂粉味,念唱里蹦着流行音。也许只要抱着虔诚的心,地狱也即是洞天吧,也许宗教也只是一朵迷雾里的花,寄托着人们期冀的美好的梦。美好积攒在这里,宫名万福,可祈万福,相比其它香客如织的名观,此地也可称不似在人间了。

    如花,开入云,云是花叶上的露珠。在山脚仰望浮云,如蝼蚁仰望天空,影影绰绰缭绕着未知的路;在山间环视浮云,如蜂蝶环视花丛,匆匆碌碌专注于正行的路;在山巅俯瞰浮云,如鹰隼俯瞰大地,隐隐重重淡然了走过的路。拾级而上四千阶,一头衔接着云上高处苦寒,一头勾连着云下人间浅淡。不知是人携云而行,还是云伴人而生。纵然危峰,亦是云里雾里,何况是危峰上的三尺微命,更是如坠云雾里。花开五朵,不分四时,开在云里,恐让人知。也许只有误入云雾深处的人,才有机会一睹这番奇景。花开无声,山亦无声,山花花山,浑然天成。山顶亦有宫,供始祖,相传建文皇帝靖难后出家避于此山,后得道而去。只有在失却了家国河山,一无所有之后,才更能把脉这里的烟云聚散,品味这里的山峦淡然。于是他和这里融为了一体,生前是肉体,死后是精神。疙瘩云里神仙位,柯岔山上道人家,正如此联,山是人的归宿,云是山的依托。

    归去,山亦归隐入云里。当我在人世间向北仰望的时候,我知道那里盛开着一簇花,一簇永不凋谢的花,一簇永不凋谢的五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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