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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暮时分,天地都染上了晚霞的红光,独自站在花厅廊下的林燕染,听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得得声,她欣喜的仰头,望着骏马上的俊美男子微笑:“你回来啦。”

    一面说着,一面提着长长的裙摆,如蝴蝶般轻盈的飞到马前,马上的骑士脱下盔帽,解下长剑,俯身用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抱到马上,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廓处,她有些发痒,格格的笑了起来。

    在她的笑声中,马儿一声嘶鸣,前蹄翘起,如一阵疾风般奔出了府院,闪过了大街,出了府城。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的脚步慢了下来,林燕染由着他从马上抱了下来,她拿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睁开半眯着的眼睛,惊讶的看着这陌生的景色,嗔怪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揽着她的男子却只是望着她笑,林燕染发急:“你说话呀,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佯装生气的跺脚,这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这人回来了,却不说话,任她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唱着独角戏,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暮色四合,林燕染摇着他的手薄嗔佯怒,却突然一阵狂风刮来,她身子一歪,不得不放了手,等到风停,苍苍茫茫的天地间,却不见了那一人一马。

    林燕染四处寻找,不见他的影踪,大声喊,没人应,只有她一人,站在荒郊野地里,穆宣昭不知到了哪里。

    她大声呼喊,连名带姓的喊,喊声落在荒野里,好像给吞吃了似的,没有留下一点音响。沉沉的夜色下,只有她一人孤凄的站在那里。往前看,是一层比一层加深的昏暗,她无助的走在这条道路上,一边用着沙哑发疼的嗓子低低的喊着,一边寻觅着出路。

    “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抛下我?”林燕染想不通这个问题,走了许久许久,却始终走不出这片昏暗,到了最后,她甚至不知道她要走去哪里,无助而惶急的站在这旷野里。

    “穆宣昭!”

    悲愤忧急中,突觉脚下的土地一软,不由自主的陷落了下去。

    “啊。”

    抹着一头一脸的汗,林燕染拥着薄被,呼呼的喘着气。

    外间守夜的紫裳,听到动静,立即弹了起来,望了望窗外,黑沉沉的,她轻悄的走到门边,怕惊吓到林燕染,特意轻声而缓慢的问了一声:“夫人?”

    “泡杯安神茶。”

    紫裳送茶进来时,林燕染已经点亮了烛台,披着一件粉青色的单衫,拿着一卷书,怔怔的出神。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接过茶盏,一气喝完,咚咚惊跳的心总算缓了下来,林燕染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让她别惊动了旁人,便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

    紫裳临退下的时候,目光一触,看到她手里合上的那本书封皮上写着易经两个大字,心尖一颤,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她的面色,继而满怀忧虑的退了出去。

    早饭后,林燕染明显精神不济,回到寝房补眠。

    回廊上,紫裳拦下了要出府的念秋,担忧的将夜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夫人脸色发白,鬓角上湿湿的,眼里的焦虑几乎都要溢了出来。可是,夫人又只让我沏了一杯安神茶,什么都没问。我怕言语面色上露了行迹,也不敢劝夫人,只得看着夫人点着灯烛,再没睡下。”

    念秋心沉了沉,但看着紫裳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得安慰了她两句,并再三告诫她不要露了痕迹。

    到了午间,林燕染在*上躺了一上午,脑袋昏昏沉沉的,眼角酸酸涩涩的,她翻了个身,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坐了起来。

    套上软鞋,走出寝室,坐在廊下发呆的青禾、紫裳两人,见她出来,脸上忙都带了笑,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林燕染任她们扶着,问道:“安谨和念秋在哪里?”

    紫裳笑着回:“小少爷跟着周老爷子读书。念秋姑娘去了节度使府,杨大人那里有些事,需要姑娘去帮忙。”

    “这儿太闷热,我去花厅坐坐。”林燕染不再追问。走了两步,又对着搀扶着她的两人笑:“我哪里就那么弱了,要你们两个寸步不离的搀着。对了,花厅里的罗汉*是用黄花梨制的,太硬了,你们去把东稍间的那条藤编的软榻,抬到花厅,我好躺着。”

    青禾、紫裳无奈只得福身退下,两人走后,林燕染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她沿着回廊,大步走到花厅,望着这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地方,想起前几日突然伤了手的征兆,面色复杂难言。

    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她隔着轻薄的罗衣,轻声安抚:“孩子,别闹,你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这一天,府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察看着林燕染的神色,偏她面上淡淡,并无异色,让念秋等人吁了口气,以为是她们想多了。

    哪成想,到了次日,一早,林燕染就命念秋到节度使府送了帖子,接了匣子,打开看了帖子的杨致卿,苦笑了一下,急匆匆的到了林府。

    客厅里,杨致卿坐在对面,端着茶盏,坐立不安。一接到林燕染郑重送来的请帖,她就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可是,距离穆宣昭失踪都过了四天了,幽州那边都乱成了一锅粥,刘皇后和曹贵妃剑拔弩张,图穷匕见,双方的争斗彻底摆到了台面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到了这时候,世子李昀和大将军穆宣昭依然没有一点动静,生不见人,这当口,她要怎么和林燕染说?

    “阿卿,事情是不是很多,你都瘦了。”

    杨致卿没想到林燕染说这些,她摸了摸脸颊,的确有些微微凹陷,抬眼对上她平静的眸子,微微叹了口气。

    “事情再忙,也别亏待了身体。无论做什么,身体健康都是必须的啊。”

    “阿染。。”

    林燕染轻轻一笑,打断了她的话:“阿卿你别给我保证,你呀,这头刚点完头,答应好好照顾自己,转头就能忙到天黑,将这话全忘到了脑后。我可还记着,刚拿下广平城的时候,你忙得昏天黑地的,早上给你送的饭盒,到了晚上收的时候,还是满满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被她一打趣,杨致卿也想起当时的趣事,那时刚刚得了这座城池,她满心激动,所有的心神精力都放在了建设恢复这做城池上,连吃饭睡觉都忘了,若不是林燕染陪着她日夜操劳,照顾她的吃喝,怕是她还没有弄清眉目,都先病倒了。

    可,也是她疏忽,忽视了内贼,让她们母子遭人掳走,受了大苦。若不是那次绑架,她也不会向穆宣昭求救,不会和他成亲,不会再受一番苦。

    “阿卿,我想让安谨改姓,他是穆宣昭的长子,总是姓林到底不妥。”

    正沉思往事出神的杨致卿,闻言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林燕染:“阿染,你怎么想起这事了?”

    林燕染的面容平静,好像她说的话,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的平常。一点都不在乎,在眼下这般情势下,她的这一举动,会引来多少目光,带来多少敌人。

    “阿染,安谨姓什么,都是穆将军的儿子,况且穆将军也没提改姓的事。你为了安谨受了多少苦,他也是知道的。而且,民间里也有儿子随母姓的,为母族传续血脉”为了打消她的想法,杨致卿从情从理上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通。

    可惜,她的这些话都没用,林燕染只是摇头,显然是打定了主意,杨致卿无奈,只得依她。等听到林燕染将改姓的地点、时间、主宾人等等安排的井井有条,她更是明白,这事是她深思熟虑过的,不是心血来潮。

    用茶盖拨着茶碗里的茶叶,杨致卿绷着身子坐在交椅上,等着林燕染的质问,到了这时候,再自欺欺人的人都不相信她不知道穆宣昭出事了。

    “阿卿,事情都这么安排吧,我身体不争气,没办法亲自去拜见周老先生,麻烦阿卿帮我向老先生道个谦,让安谨代我给他磕个头,请他做后天的见证人。”林燕染说道这儿,气喘吁吁,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可见她身体的糟糕。

    杨致卿急的喊了念秋进来,念秋急匆匆端了一盏补血安神汤,喂了她喝下。

    林燕染猛咳了一阵,抓着念秋的手,颤颤的站了起来:“阿卿,一切都拜托你了。”

    念秋对着杨致卿深深一福,说声抱歉,扶着林燕染进了里间躺下。杨致卿还有许多事要办,一再追问,确认了林燕染没有大的危险,才离开了林府,骑马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到,自始至终,林燕染都没有问一句幽州,说一句穆宣昭。可是,只看她的面色神态,又绝不是不在乎,反而是在意到了骨子里,她都做下如此安排了,为何又不问?

    带着这个疑问,杨致卿回到节度使府上,一进府,就直奔后院书斋,周军师教林安谨读书的地方。

    “近乡情怯,近情情怯,她是不敢问。不问,心里还有个念想。”听了杨致卿的述说,周老先生捻着梳的极为滑顺的花白胡须,悠悠叹道。

    杨致卿皱起了眉头,听到周老先生说出最糟糕的情况,心里不高兴:“穆宣昭未必会有事。阿染还怀着孩子,您老别乱说。”

    周老先生嗤一声笑了:“都这些天了,全天下的势力都看着定京呢,只咱们派去的探子都有四五拨,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难道没看出这里面的名堂?”

    “什么意思?”

    “要么刺客得了手,刘皇后一族垂死挣扎,要么他们所谋甚大,事情机密,咱们被埋在鼓里。”这是周君复翻来覆去翻看探马传来的情报,得出的结论。

    “阿染什么都不知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好在她还有安谨这个儿子,正名改姓也好,如此,天下人都知道了安谨是穆大将军的嫡长子,他若成功了,他们母子的地位更稳固,他若失败了,安谨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唯一的继承人,可以收拢他的部将。”

    这些话,听得杨致卿心头发寒,她不可思议的问道:“穆宣昭战功赫赫,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他若真的出了事,那些人可都要来寻阿染母子复仇了?”

    周君复冷哼一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之前闹得那一场,该知道他们母子的人,早就知道了。他们母子在明,那些人在暗,躲是躲不掉的。林燕染比你果断,她为安谨正名改姓,虽然会引来一些豺狼,但是,在现在这四面受敌的当口,征北大将军的嗣子也是安谨最得力的护盾。凡事都有利有弊,端看如何取舍,她是个聪明人。”

    杨致卿想起自己的身世,只觉得浑身无力,她跌坐在宽椅上,低声说:“无论穆宣昭成功与否,阿染母子再无路可退了,我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些杀伐争夺的。有我在,她不必如此的,我总能护着她安然度过乱世,过她喜欢的安乐康泰的小日子的。您说的那些,权谋算计,虽然有道理,可是,我知道阿染的本心不是那么想的。她是为了穆宣昭,若他出了事,她就收拢他的部下,为他报仇。”

    可是,若是他没事,而是如周君复所说的那样顺势谋划,她悚然一惊,正对上周君复冷的没有温度的眼睛:“那阿染的担惊受怕,孤注一掷,又算什么?”

    这话太可怕,太残酷,她不能说。

    周君复也不逼她,收回目光,说了一句好好打理,就起身离开了。

    次日,该知道的人,已经都得了信,连远在冀州与并州交界处剿匪的霍绍熙都带着人,一路烟尘滚滚的赶了回来。

    养源园,西厢房,薛韵红着眼睛低声咒骂:“毒妇,夫君下落不明,她不派人去营救,却忙着争权夺利,真是该死。就她那儿子,不知道从哪个旮沓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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