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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回到矿里的当晚,他也做了梦,梦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血淋淋的飘到他面前,忧怨地看着他良久才飘走了。他吓出了一身的汗。

    (五)

    休班的时候,他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离大伙远远的地方,他抽烟了。其实,他没有烟瘾,只是现在想抽。没有到镇上去买那8分钱一包的青竹牌烟,他像那些矿工一样,用一张烟纸,撸一点烟丝,放在烟纸上,手指灵活的一卷,再用放到嘴唇边一抹,那唾沫就把烟纸沾住,一根状似喇叭的烟就卷成了,他们把这样的烟叫“喇叭筒”他在烟雾里挣扎。

    从桂花家回来的那一个月里,他在挣扎,和自己一直在挣扎。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和这个女人谈下去,他心里想忘记这个女人,可总是忘不了。走路的时候想到她的影子坐着的时候记得她的辫子,睡觉时又感觉到她那高耸的胸脯。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他才知道什么是爱得死去活来,他知道他无法丢下她了。这个美丽的妖般的女人,已经把他的魂“摄”去了。

    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到第五十天的下午,下班时他走进了桂花的家。桂花刚洗完了头,正在揉搓着那一头湿淋淋的乌黑的长发。那个年代没有吹头发的吹风机,农村里鼓风机倒是有,比一个桌子还大,是吹稻子用的。看见他进来,桂花整个人都傻了,擦湿发的毛巾发呆的停滞在她的手上。

    她结结巴巴地问他:“你还愿意来啊?”

    他傻傻地笑笑地对她说:“我怎么不可以来了。”

    桂花不知道是应该先搬凳子让他坐还是先倒水让他喝,倒是一下子激动得乱了套,脸上还好看的飞红了起来。她赶紧叫那如瓷般的女儿:“秀秀,赶紧叫叔叔。”

    他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叫秀秀。他从口袋里掏出刚才买的五分钱一粒的奶糖。走到才高及他大腿的秀秀,把糖递到她的小手里说吃吧吃吧。秀秀静静的看着他,摇摇头。直到桂花说叔叔给你的呢,快谢谢,秀秀才怯怯的接过来。

    这天晚上,他没有走。在这陌生的床上,他闻透了桂花那长发特有的清香,还认识了桂花那柔软的身子。第二天早上回矿里上班的时候,桂花眼泪汪汪的“送君送到大路旁”千叮咛万嘱地说下井时要精明着点儿,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样才行。说一句他点一下头,头都点累了桂花才转头回去。一路上他想:井下就一条黑道道,上哪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呵呵,这个女人。可一会儿,心就酸酸的:看来,当矿工的老婆都这样的牵肠挂肚的啊,下了井到了地底下就在阎罗王的身边干活,能不揪心么?

    这天他早班,从井下上来后,第一件事情是洗澡。明天他倒班,可以休息一天。有好几天没到桂花处了,想得紧。他要把全身都处理得爽爽的,去看桂花和秀秀。

    他们矿的洗澡房在井部办公室的旁边,很破旧。里面当然不会贴有什么釉面砖瓷砖的,也没有什么淋蓬头浴缸的。围着墙一排水笼头,一群男人就那样裸着挤在热气腾腾的雾气里,没有什么遮掩的,因为身上谁也没比谁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的,只不过谁大一些,谁小一些而已,所以,谁也没兴趣看谁的身子。他拧大了水笼头,用了不少的上海药皂,上下身都狠擦了一回,连鼻孔也洗到了。

    (六)

    当他全身带着上海药皂那香喷喷的味儿到桂花家时,正好桂花在厨房做饭。他问桂花做了他的份儿没有,桂花扬起好看的脸儿,柔柔的笑说早就算准了他会来的,他听得心里那个爽啊像一扬脖子灌入一杯酒那样。他问秀秀上哪了,桂花说在门口玩。他心里想怎的刚才没注意。

    他才不愿意回到里屋独自呆着呢,他就喜欢在桂花的身边,用手环着桂花的腰儿,那手,是矿工的手,有力着呢。

    桂花拿着饭勺儿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他像小孩子那样。

    正闹着他们同时听到外面传来“啊”的一声,那声音像撕裂了痛苦不堪。抢着跑出屋子,看到一部边三斗的三轮摩托车绝尘而去,秀秀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那车把秀秀撞倒了。秀秀身上,腿上,手上已经不停的流出血来。桂花扑到秀秀跟前,嚎啕地哭起来,他迷糊了几秒钟,知道最要紧的是赶紧把秀秀送去镇上的卫生院。

    他一把抱起秀秀,就往镇上的卫生院跑。桂花跟在后面一面哭一面跑,秀秀的血流在她妈妈的男人身上。到医院后经过检查,说小腿被碰断了,要开刀除碎骨还要接骨,其他的是外伤。只是需要输血但是这里没血库。他听了很痛心,想这个如瓷般的女孩儿不可以让她像瓷瓶那样碎了的。于是,他说他是o型血让医生抽他的血。这样,经医生验血后,她妈妈的男人的血流到了秀秀的体内了。

    他还跑回了矿里,向老林他们借了钱,请了假急忙赶回来和桂花一直守着秀秀。害得老林后来总是在嘀咕说耽误了老林到龙江村相亲的机会,说这一次机会很重要,不定可以把个老婆弄到手,现在没钱去了。

    就那一次秀秀住院,他给秀秀洗脸、喂饭、讲故事、还买来昂贵的苹果削给秀秀吃,扶着秀秀练习走路,每次要回矿之前,他总是看到那三岁的秀秀依依不舍的眼光。那天,他又要回矿里了,秀秀紧紧拉着他,扬起脸儿说“爸爸,你别走,爸爸。”他一下子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蹲了下来,把自己的脸贴在了秀秀的脸上,眼睛是湿润的,连连说爸爸不会走,爸爸还会来。这是平生第一次啊,第一次做爸爸!他能不流泪么?连站在旁边的桂花也哭了。

    回到矿里的当晚,他一个人摸黑走到山上,默默地对着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天上,拜了几拜,似乎是对着桂花的前任死老公说兄弟你放心我会对桂花和秀秀好的,不会让她们吃苦。他知道他要把这个包袱接过来背在身上了。

    是啊,矿工的脊梁骨硬朗着呢,什么都承受得起。

    (七)

    现在他在打算怎样娶她桂花。他知道他老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拖油瓶”的女人做老婆,更别提是个死了老公的女人,老妈会认为那不吉利会“克”夫。

    今年春节回家探亲的一个晚上,他老妈在为他做着两条纯蓝的裤衩时,他就试探过了。

    老妈说大仔,你什么时候不再用老妈给你做裤衩啊。混浊眼睛紧盯着他,满是期待,似乎他一开口就会给她吐出一个俊媳妇。

    他坐在他老妈身边,没敢告诉老妈说已经有女人帮他做裤衩了,他在思衬着怎样告诉他老妈准备要娶桂花。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他们班上有个老林,娶了个老婆,那女人还带着个女儿,她就问儿子说大仔你们的老林离过婚了?他说没有。他老妈说没有那干么要娶个“二婚”的。他说他们俩愿意啊,他老妈有点意味深长的盯着他说我的仔是“黄花鱼”不可以娶不是“黄花闺女”的女人,这样不吉利。他想跟她老妈坦白说他已经不是“黄花鱼”了,早已经把自己的“黄花鱼”交出去了,可他看他老妈那样坚决不让娶“二婚女人”的态度,吓得不敢再出声。

    他探亲回来后决定先和桂花生米做成熟饭了,再向老妈禀告。

    这晚,他上夜班,照常下井。走在主坑道里,他心里感到好爽,想到昨晚他和桂花在一起,那种快意,真的是神魂颠倒,当然,他们还是做了,可这一次他是很轻柔的进去的,因为桂花已经有了,是他的。他抚摸着桂花那已经很有点突出的肚子,知道他的血肉在里面不断的澎涨,直至成人,他脸上浮现了笑意。可他也很害怕,没有结婚就睡在一起,在那个时候,男的是流氓行为,女的是破鞋行为,如果肚子大了更不得了,要受到指责和别人的白眼的。他们合计了一下,决定后天就到公社去,扯回那张红艳艳的结婚证,有了那张证,老妈就没有办法阻止了,别人也没有办法说他有什么作风问题了。

    后天他倒班,有时间。

    他感到好兴奋,好想像蝴蝶那样,飞啊飞的。因为他里面是穿着花裤衩的,他是个有女人的男人了。

    直到走入他们工作的那个副坑道了,他还在想入非非。要不是老李拉了他一把他还会继续往前走。

    (八)

    他手上提着矿灯,肩上扛着一把风钻。那个时候的安全问题没有现在抓得这样紧,很多矿工在下井时,都只是只穿上橡胶鞋,戴上安全头盔、亮起头盔上的矿灯,但是,不愿意在腰上挂着那个沉沉的充电池,都随意的提在手上。

    又闻到了坑道里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是地面上所没有的,湿湿的,凉凉的,有点腥。两米左右的一盏灯还是那样的昏暗,把周围照出许多奇形怪状的影子来。

    到“当头”了“当头”是他们对采煤工作面的称呼,有的地方是叫“掌子面”就是直接走到了需要开采的尽头。

    坑道内潮湿,昏暗。两边的木圆支撑着坑道顶做成护架,多条巷道向里面和向两边延伸,右上方一根半米直径的灰橡胶管是专门送风的。刮板机已经接到了这里开始运转了,刮板槽传送带上还有上一班已经铲进去的一些煤,正在往外传送。

    老李今天负责拿风钻钻炮眼,他负责捣炸药,其他人负责用木头支撑坑道顶,还要把炸成碎块的煤铲入刮板槽内。传送带一直把煤传到主坑道上方的大漏斗,然后把煤倒入等在主坑道内的一排矿车里,再用绞车拉上去。

    那个时候,没有像现在那样,禁止女性下井。所以,井下也有许多的女矿工。但是,她们很少到“当头”的,都在主巷道。一到了“当头”就是男人的世界了。许多男人到这里都把工作服脱了,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而今天,他怎么也不想把长裤脱了,那里面有缀着花蝴蝶的裤衩,他不想把它弄脏了,不想让它沾上黑乎乎的煤灰。

    潮气和臭汗把身上都湿透了,光着膀子的后背冒出的油腻腻的汗。巷道里弥漫着飘动的煤灰,只有矿灯在像手电筒那样在晃动着。在亮着的矿灯照亮下,前方全是黑亮的原煤,像黑金属般堆砌着一种不知的恐惧。

    他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喀嚓”声,他抬头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在矿灯的照射下,他看到井棚顶上的坑木有一根正在断裂,他喊了一声:不好!其他人听到喊声,都愣着直起腰来看他。

    他急出一身冷汗说:要冒顶了,快跑。

    他拉起身边的一个伙伴,不由分说的就跑。这时,大伙儿才忽然像被阴间地鬼追杀那样,都赶紧跟在他的后面。拼命的向主坑道跑去。当时脑子里除了跑还是跑,他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哎哟”他赶紧停下来,回头看时,发现那个最小的周蛋,跑在最后,摔倒了。这时,他没想什么,转身往回跑。到周蛋的身边一把拖起他时,头顶上已经开始刷拉拉的掉下了煤块。他一看,已经来不及了,用力把周蛋往外一推,就这几秒钟里“轰”的一声他整个的被埋住了

    眼冒金星的一刹那,他已经来不及想别的了,只是感到了自己像只破蛹的蝴蝶,飞离了地底。

    后来,那矿井边常常有一个女人,披着乌黑的长头发,拉着一个女孩儿,抱着一个男孩儿,不停的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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