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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练功,才发觉这张字条。”

    塞马先生对于冕笑道:“老弟起这庄院,敢情是日子没有拣好,以致犯了空亡,不然怎会走失恁多人口?”

    于昆被塞马先生打趣得无话可说,回顾于志强道:“主事是不是敏儿让他走的!”本来他已经有点不悦,但于志敏是文信儿的师父,师徒之间另有一定规擅,反以不绝厅责志敏,只这样轻轻一问。

    于志强将夜来的事禀过,接着道:“敢情信儿生怕练功的册子被偷被夺,所以觅地躲藏起来,又不顾连累文师伯在荒山时岭受苦,才夤夜出奔,倒不能怪他!”

    文亮听说爱孙已获于志敏亲传秘本,不胜喜悦,连声道:“我那全怪他,但信儿这孩子也太死心眼,有这样重大的事,要是对我说,难道我还不放他走么?”

    明因师太笑道:“师兄见人已走了才放马后炮,要是信儿还在,只怕志敏要带他走,你也还要跟着去哩!”

    她说的可是真话,文亮与爱孙相依为命,那肯轻易放走?信儿自然么明白爷爷的心意,得书之后,想到自来于庄纷扰,绝非安居之所,万一被江湖高手到来偷去秘本,怎生对得住师父一番苦心?所以匆忙留下字条,带了几件衣服、宝剑和几两碎娘,立即越墙而去。

    于志敏这时也睡醒起来,向爹爹和各人道过了早,便往后面独自梳洗,恰遇阿琼,又顺手交给她一套剑法秘抄,然后束装停当,拜别各人,独自赶往瓦刺。

    于冕是放过宫的人,只勉励他公忠报国,待爱子走了,却又感到一种萧索之情,直迫心头,默默地溶然下泪。

    这一天,夕阳西下,天边一片彩霞映得景物都变成金黄的领色,于冕远眺西北,心想目力尽处。激情便是爱子扬威的界域,不由得微吟着:“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葬胡火,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吟罢,蓦地一惊道:“我今天究竟怎的吟起这一首?”自觉不是好兆,急又高唱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冬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照,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

    他正高欲中,怒闻身后有人笑道:“老弟竟有此豪兴,看是老马不甘伏枥,又想再度出山了!”

    于冕回头一看,原来是塞马先生,也就微笑道:“若你还有出山之意,我只能望终老此生了!”

    塞马先生笑道:“我这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老弟你已变了高声,只怕想安居也安不下来哩!”

    于冕一惊道:“你说此地会有变乱?”

    塞马先生摇头道:“我非仙人,那能前知?以理来推,令郎虽然大破魔教,清除奸党,难保其中没有伪善的奸邪,妄图死灰复燃,我们现在人多齐一,也许他还不敢冒昧来犯,倘若一旦星散”

    于冕惊道:“老哥哥你要走。”

    塞马先生笑道:“我一时倒是不走,但盛、孟、武、鲍四位,各有家室儿女,难道要在你这里作客世?再则明因师太虽与秦老儿是姊弟骨肉之亲,但她已削发为尼,也不宜久住红尘,还要云游去了,不过,她得等她首徒到来,时还走不了,反正不会住得太久就是!”于冕蓦地想到:“天下无不散之席”那句话,也免不了黯然。

    两人痴立多时,忽见正西方地平线上,出现几个白点,而且渐来渐大。塞马先生目力较强,已看出来的是七匹骏马,正沿着西湖边向这庄上疾驰。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忙道:

    “敢情是她们来了,快叫他们出来相认!”

    于冕愕然道:“你说是谁来了?”

    塞马先生道:“你那几位儿媳呀!”

    于冕猛然记起,连说几个“是”字,正待扬声呼唤于志强和阿琼,那边已传来一个少女声音道:“请问两位伯伯,这里可是秦家庄?”虽然相隔半里,但那声音依然清晰联异常,分明那少女的气功已达最高的境界。

    塞马先生一想,这还会是别个?忙扬声道:“正是!请问来的可是王姑娘?”

    那边笑答一声:“是!”几骑已改向疾驰而到。

    来的果是七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六人一色白衣白银。只有一位是一身红色衣袄,并且是少妇装束。

    七女一齐滚鞍下马,先头一位披着银色披风大氅的少女,立即朝塞马先生和于冕一拱手,笑道:“请问秦寒竹伯伯可在?”

    于冕一看这少女的面貌、装束和气度,已猜准她谁,暗叹怪不得爱子倾心,果然容华绝代。含笑道:“你是王紫霜姑娘么?

    老朽正是于冕!”

    王紫霜“啊”了一声,唤一声:“公公!”登时拜倒,余下五位少女和那少妇来不及上前,都原地下跪。

    这可把于冕慌了手脚,连连叫道:“姑娘请起!”话声甫落,几条身形由大门奔,吃吃一阵欢笑,跑到跟前,一个扒一个,把来的几人全都扶了起来。原来王紫霜在远处和塞马先生对答的时候,已惊动到明因师太等人,龙啸云更是喜不自胜,急招呼玉驾、逸芳、浣霞、阿琼,同时奔出,她自己搀的正是王紫霜,明太师太则挽起了红妨和理姑二人,五鸾无意中却搀起穗姑。阿萄、阿莎、阿菩,也分别被逸芳、演霞、阿系接了起来。

    龙啸云揽着王紫霜相了一相,但见她体态轻盈,腰肢婀娜,脂圆玉润,便知她已和于志敏合欢,虽替爱女玉鸾暗叫一声屈,但为了爱女将来的幸福,又不得不结纳这位爱婿最喜欢的美人儿,当下倏然一笑道:“姑娘比以前更关了,可惜敏儿已先走了三天,不”

    王紫霜听说于志敏走了,不由得惊问道:“他怎么走”

    龙啸云道:“你失别急慢慢再告诉你!”先叫人替他将马牵往后面,回到后堂,先引见诸女,待流洗御装然后同出前厅与诸侠义相见。于冕身为家翁,少不得备酒接风。于志强见个空儿,将于志敏的私画交给这位弟妇。

    王紫霜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还包有一封禀告家翁的信,至于留给她的信里,除了情话绵绵之外,还托她向于冕亲告,将穗!”

    和阿琼许配于志强。然后才说红姑有喜,不便远行,留在家里与穗姑为伴被此也有点照应,穗姑虽可留在家里,但她为了搭救穗姑,出过死力,并还身受重伤,应该带在身边,使她也有点安慰,所以连同三女带往西顿山,好好传受绝艺。

    这封信写得很长,王紫霜一面兴起无限甜密的感觉,一面也庆幸穗始此身有托。但她又愁穗始不愿意,因为她曾经试探穗姑将来作如何打算,穗姑眉宇间总带有几分幽怨,说顾意跟她一辈子,弦外之音,那会不觉?

    她想了一想,觉得这事应该找龙啸云商议,否则,教她如何能把这事对家翁开得出口?

    恰好这时龙啸云也正要找她,不由得朝于志强神秘地一笑。

    于志强虽觉得这位弟妇笑得古怪,但由他挖空脑汁,也想不到平白有两块天鹅肉落到他的嘴里。

    龙啸云所要找王紫霜的缘由,就因为知道爱婿对这位美人最是倾心,为了她爱女日后的幸福,只有输情结纳。

    这一夜龙啸云就切宿于府,和王紫霜、甄红姑同睡秦玉莺的床上,问长问短,拜投,要二女设法扫救秦玉鸾。

    王紫霜虽觉有点酸味,却是义不容辞,当下满口应承,趁机托她内于冕进言,替于志强纳阿琼和穗姑。

    龙啸云听得一性,立刻又好笑道:“我真是老娘倒绷孩儿了,反而先要替你这孩子做一椿大事。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不相信你那家翁还会有甚花样出来!”

    王紫霜笑喊一声:“妈!”接着又道:“你还该去问玉鸾姐哩!

    别是她头一个不答应,那才糟哪!”

    龙啸云笑道:“我那女儿并不是小气鬼,你两人都容让得七八个她就两个也容纳不下?

    不过,倒先得鸾儿的口,好待你安心就是了!”

    王紫霜在她腰间连揉,笑道:“妈快去!我还要先找穗姑过来!”她这话说得大声了,却给睡在面房里的穗姑听到了,齐声问道:“姑娘找我们么?”

    红站叫声:“不好!只怕阿莎那三个小蹄子也听到了!”隔壁“噗”一声笑道:“我没听到!”分明是阿莎的了声音。原来三女正睡在隔厢,那里会听不到?她们正各自担心自己的命运!

    王紫霜笑着骂道:“浪蹄子再敢多嘴,当心我把你轰出去!”

    阿莎笑道:“我知道姑娘舍不得害我们哩!”

    王紫霜对这几位口齿清晰,手脚伶俐的夷蛮少女确是舍不得放地们走,这时断她自己说了出来,却有点轻嗔道:“我偏要哩!”下面部接着一句:“不准偷听了!”

    红站也叱她们一句,待阿莎三女不敢做声,这才唤一声:“穗姐!请你过来!龙啸云自知不便,忙走往第三间正屋,找她长女谈判去了。

    穗姑听到红姑的呼唤,不知有什么要事,慌忙披衣过来,王紫霜要让她上床躺着,她却连说“婢子不敢!”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床。原来自九龙场魔教东南总坛被队之后,穗姑便自居婢妄,称于志敏为“相公少爷”称王紫霜为“姑娘小姐”对在魔教时同一辈份的红姑,也尊称为“姐姐”而自称为“婢子小妹”总盼望有一天能够获得爱怜。这时听王紫霜要她上床,不由她又羞又喜,但话未说明白,仍然坚持不敢逾越。

    王紫霜见穗姑不肯上床,只好作罢,亲切地牵过她的手,唤了一声“姐姐!我有句很要紧的话跟你说”

    穗姑忽听她唤得那么甜,猜想自己一片苦心终能达到目的,不禁惊喜得浑身大震,竟站不稳脚,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王紫霜和红姑见她恁般激动,也会心地笑了起来,交换一眼,续道:“你我回来也有好些时候了,你看大哥的人品怎样?”

    这一问,可把穗姑问得好像一盆冷水浇头淋下,一股凉气由顶门直透丹田,又很快地反冲顶门,登时四肢冰冷,凉气塞喉,竟晕倒沫上。

    王紫霜和红姑见她突然变成这样,立即明白,不由叹一口气道:原来她在暗恋着阿敏,这事怎生是好?”

    红姑滴下几滴凑惶之泪,抚然道:“先把她救醒过来再劝她罢!话已说出,要是改口起来,三四方面都不方便!”

    王紫霜知道红姑说的是道理,要是不教穗姑嫁给志强,仍由志敏收房,岂不变成弟占兄妄?这时深怪自己甚至于志敏都未看出穗姑的心意,以致有此大错,说不定会害她一生。

    想到这个“害”字,又联想到方才阿莎所说话,又是一惊,暗道:“难道这个死丫头都是同一心眼?”

    说起来还是救人要紧,虽然穗姑只是情急晕倒,久了也济元气,只导替她推宫活血。过了一阵穗姑悠悠醒转,长叹一声,泪下如雨。这时候隔厢也传来很轻微的啜泣声,想是毁莎三人也洒下同情之泪。

    王、甄,二女见她哭的恁地伤心,也陪同垂泪,过了半晌,红姑一开始相劝道:“我们都不知姐姐竟是恁般喜欢那冤家,只见大哥敦厚,老实,才替姐姐想起这终身大事来,方力已把话说了出去,只好待秦妈妈回来再说了!”

    穗姑醒后自觉一切美景都已幻灭,心里空空洞洞,惨惨凄凄,不知如何是好,听了红姑相劝,更是伤心,但要说把话收回,岂不是把自己的心情全裸露给人看?纵使能够如愿,但同居一空,与于志强旦夕见面的时候,岂不难以为情?既然是错了,索性错个到底,也许错有错着。

    所以,她反而拦着道:“姑娘和红好不必替婢子担心了”红!”

    惊叫一声:“穗姐”

    穗姑双泪流得更急了,摇一摇头,索性伏在红姑腿上痛哭。

    红姑和王紫霜不是她肚里的蛔虫,那知她转什么念头?不由急得束手无策,想到她身世可怜,也在不知不觉闯陆着堕泪。

    穗姑正哭间,忽觉颈后湿腻腻地,忙转头向上一望,却见王紫霜和红姑两人的眼泪,也像断线珍珠直往上淌,不由得俐呼一声:“姑娘折杀子婢子了!”反而替王紫霜试了一眼泪,嘴里喃喃道:“这是婢媳子命苦,姑娘不要替我伤心,反正女孩子总要嫁人的!”

    王紫霜抽抽噎噎道:“这样说,你是允了?”

    穗姑双泪挤得直流,却足冤冤苦苦地点一点头。

    红姑也知她此时肝肠寸断,把她再拥回怀中,凄凄切切地劝慰了一阵,穗姑自知命运已定,到于志敏虽然风流倜傥,多情知趣,但于志强既是同一父母所生,讲资质,说说性情,不见得就有天渊之别,能够与夫婿早夕相依,总比在魔数中不知此身属谁要胜得多,也就慢慢平活下来。

    秦玉莺那边不消说得。她眼见王紫霜几人恩恩爱爱,早就羡慕别人热闹。不像她自己和夫婿终日眼对眼,眉对眉,说句闺中笑话也没人插嘴,增多一点风超。所以经她妈妈一说,竟是满心喜欢,恨不得立刻把一人拖过去,连忙亲往说阿琼同事夫。阿琼已是落花有音,一拍即合。

    次日晨起,王紫霜和红姑去向家翁于冕请安,将带来那根神龙仗和于志敏的图书,一齐献上。

    于冕接仗过手,觉得十分称手,问知神龙仗的来历,不由笑赞道:“贤媳恁地有心,一枝宝仗竟带了那么远,我生受你的了!”

    打开于志敏的书信一看,也笑道:“敏儿这孩子却是古援,有话不当面说,偏要军情,好!我全依他。”

    王紫霜不知个郎信里说的甚么,又不好动问,乘着家公高兴的时候,厚起脸皮将于志敏想耍于志强纳阿琼与穗姑的,事说出,还以为家公定是不悦,或者还是莫怒于志敏一顿才允。一阵话一出口,于冕已哈哈大笑道:“这不消说得,敏儿信里面就讲得有”有意无意地看了红姑一眼,又道:“甄媳的事,他也重这里秦明了。”

    红姑不知家全为何要看她一眼,待听出言外之音,敢情个郎顽皮得紧,这脸发里面的喜事也对家公说了,不得得一阵渐羞,粉脸飞起两朵红云,部听于冕继道:“而且昨夜里亲家母也来说过,今早上已差人往城里买衣物,她还要先认个干女儿哩!”

    这话刚落,龙啸云飘然而到,劈面就问道:“于老儿又排喧我甚么了?望了红姑一眼,又道“恭喜你要抱个孙儿了哩!”猛看到红姑满面飞霞,又一扯她手道:“快带我去认干女儿,我自己不好说话!”

    王紫霜也向公公道别,跟龙啸云和红姑退下。

    于虽望着她们的背影,掀露微笑,敢情心里得意之视。

    这一天,山河五义的四位侠客(武隐真、鲍逸志,盗凌如,孟开先。)敦请王紫霜表演绝艺。诸女自然不便推却,放在门外!”

    场各玩了一套,一时剑气腾空,寒风四起,不亚于他们初来那一夜的恶斗。

    塞马先生冯寒城在这一群老侠中,可说是艺业最高的一个,看了之后,不但自觉与王紫霜有天渊之别,即与阿菩三女比较仍要差一段距离,不禁对于冕苦笑道:“老弟你一门拦尽天下武学精华,大可高枕无忧!”

    于冕也乐得频频掀髯,自以为塞马先生并非谬赞,那知王紫霜诸女往西倾山不久,这新建立的庄院在一夜之间,竟付之一炬,又遭受到再一度家破人亡的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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