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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金的。”

    杨大年叹了口气道:“遇上这种事,我注定要破财的,该怎么花,你就作主替我花吧,第三条路呢?”

    杨大富一叹道:“最好是前两条路上奏效,别走这第三倏路,实在不得已时,只有出此一途,就不是花点小钱能够了断的了。”

    杨大年道:“到底是什么路呢?”

    杨大富苦笑道:“那就是遍寻不获后,在世子派人来赎当前,先行派人去请见世子,直承其事,再认赔,这就不知道他要如何开口了,也许三五十万,也许百来万,我们自己也明白,那是一件无价之宝。”

    杨大年听得呆了,这第三条路的确是最难走的一条路,对方若不是王府的世子,倒也好办,直接报官挂失,当铺最多照典价再加一倍赔偿就是了,而且还可以不必心急,说不定到期对方无力赎取死了当,最多损失那笔钱而已。

    可是这条路却是必须要打点的路,世子所说的期限即将来到,王府自然不会拿不出那笔银子,何况那串手串的价值,断然不止是十万两银子,王府也不会放弃那件宝物的,那与其等他们登门来赎,倒不如先期为告了。

    等人家拿了银子上门时交不出东西,就没有什么理由好申述,对方可以叫官里一根铁索锁将去,加上一个蓄意侵吞的罪名,那就够受了。但是事先告诉对方一声,至少是备了案,请求对方一面放宽期限,给自己这边着意寻找,如果到了限期找不到,看又是如何一个赔偿法。

    这一来也许要花费不知其数,却可以把个人的自由给保住了,杨大年想来想去,觉得这一着是省不下来的。

    照理说,他应该自己跑这一趟的,可是他实在害怕,提不起这个勇气,怔了半天才道:

    “大富,我看京师那边,还得要你去一趟,别的人话说不清楚,也当不了家。”

    杨大富道:“二哥,我跑一趟自然可以,可是我也不能全作主呀,因为这非同小可。”

    杨大年苦笑道:“大富,我本人去也作不了主,这件事真到要认赔的时候,我们只有听命的份,他们怎么开口,我们怎么听着,最多恳求少一点,所以你去我去都是一样,但我实在不敢去,因为性子一生气,很可能当时就把我押起来,你至少不是当事人,他还不会对你如何。”

    杨大富听着也是,点头道:“好吧!我先把店里要做的事交代好了,一两天内就动身,二哥则不妨在这几天内跟你那些日常交往的好朋友多应酬一点,尤其是中午天好的日子,想些名目,邀大家出来玩,而后看那些人不来的,抽冷子也在中午时去拜访,略为有点动静的,二哥也别动声色,告诉护宅的牛师父一声就行了。”

    杨大年道:“我知道,这个不劳你费心。”

    杨大富却道:“二哥,我不是不放心,而是你没有对待江湖人物的经验,我怕你会弄拧了,增加更多的麻烦,像对牛师父他们,你可千万不能端出东家的架子,必须要礼遇客气,好言地请他们费心帮忙。”

    杨大年道:“他们这么难侍候?”

    杨大富叹了口气,道:“江湖人不难侍候,他们视你为知己,可以连命都卖给你,如果言语不对路,也可以立刻拂袖而去,我们护院的牛师父,在江湖上人头熟,人缘广,所以我们店中一直平安无事,都是看他的面子。”

    杨大年道:“但这次就出了事!”

    杨大富道:“是的,这次出了事他有点责任,可是不能怪他,因为二哥并没有要他负起监护的责任,如果每次二哥在赏玩的时候,叫他也在一边,就不会出事了,出了事,我们也不必着急,他自会去请求各路的朋友帮忙,替我们把东西找回来的。事先我问过二哥,要不要这么做,可是二哥却不信任他们,所以这时就不能去责成在他们头上了。”

    杨大年听了自是失悔无比,但是也没办法了,只得道:“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了,大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事情摆平了。”

    杨大富道:“当然,最好是能找回来,因为不能报官,我们要自己去找,就得要牛师父多费心去探听路子,所以我把牛师父请来,二哥对他要敬重一点。”

    杨大年道:“这不用你叮咛了,我把他当作我的大舅子对待,这总行了吧!”

    杨大富听了不禁笑了,他知道自己这位族兄东家有惧内的毛病,对于岳家的亲戚都客气异常。

    当下叫人去把护院领班牛师父请了来,牛师父大名一个炳字,大号称大刀镇三湘,手中一柄刀确实有点本事,年轻时确实也风云一时,现在已五十开外了,又娶了亲,老婆却很年轻,他就辞了镖局的差事,应聘到桓富来,名义上是教武的老师。

    因为桓富的库房装的都是上万的值钱珍品,雇用了二十多名壮夫,日夜地看守着。

    这二十多名壮夫,自然都要会几手功夫,也要有个人管着他们,牛炳就是这样被延聘进来的。

    他不但自己来,还带了他在镖局里的一批班底,都是他手下及徒弟,慢慢地接替了全班的壮夫,因为这些人的功夫自然比光靠蛮力的莽汉们强得多,自然而然地在比较下,会把人家比下去。

    而桓富的待遇好,事情轻松,比保镖舒服多了,又没风险,大家干得很愉快。

    这也是桓富当铺多年来没有一点事故的原因。当然店东杨大富对他们的恭敬也是他们乐于为用的原因之一。

    牛炳进来时,看到两位东家都在,而且脸色沉重,就预感到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抱拳行过礼,杨大富就把事情说了一遍,牛炳听了倒是吓了一大跳,虽然东西是在杨大年的身边丢失的,而且杨大年还特别声明,叫大家不要到园子里去。他的责任并不大,但是出了这种事,显然是对他脸上大为无光。

    不过他很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后道:“二位东家,牛某首先可以保证,这件事不是里面人干的,因为我为了约束手下,严格规定他们不准过问店中的营业状况,不准跟任何一个伙计来往过密,因此他们不知道店里有了什么东西”

    杨大富道:“牛师父,你别多心,我们对你那些手下弟兄是绝对信任的,现在东西丢了,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被人掉了包,我们必须要设法找回来。”

    他说了自己的设想兴计划,牛炳深以为然地道:“二东家的想法与措施很对,牛某也会尽全力要我一班弟兄出去专访打听的,不过牛某想先去看一看大东家昏倒的地力,看看对方是藏身何处,以及何处来,何处去!”

    杨大年道:“就在花园的假山那边。”

    杨大富道:“二哥,你还得再费点事,领牛师父去把每一个地点详细指明,他才便于侦察。”

    杨大年充满希望地把两人带到花园中指看道:“我就在这里昏倒下来的,你看草还压断了。”

    牛炳蹲下身子,很仔细地看了一下草地,然后才问道:“大东家,你确没有看见人影吗?”

    “绝对没有,那个时候,我怀中揣着盒子放着手串,我很留心注意看会不会有人的。”

    “那么是否听见有什么声音呢,很细小的声音,来自背后或左右两侧呢?”

    杨大年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有一股冷风来自脑后,而且有一种扑扑声自天而降,像是鸟拍翅膀之声。”

    牛炳道:“这就差不多了。”

    杨大富道:“牛师父,你不会认为是一头乌来下手掉包的吧!”

    牛炳道:“不是鸟,是人,大东家,你听见的是不是这种声音。”

    他把手臂用力往下一挥,那宽大的衣袖掠空发出了猎猎之声,杨大年道:“有点像,但是没有这么响,似乎轻微得多。”

    牛炳道:“这个我知道,来人是躲在树上的,居空下击,用手掌把大东家劈昏了过去。”

    杨大年道:“那棵树上,距这儿还很远呢!”

    牛炳不说话,将身子一躬,就跳到了那棵大松树下面,然后双腿一屈一弹,身形上拔,就跳上了树的一根横枝,手脚并用攀了上去,直到一根横岔出半空的枝干上,双足一点,身形呈圆弧形下飘,刚好落在他们的面前,落地无声,只有衣襟掠风之声。

    杨大年忍不住喝出声来,道:“好功夫,好功夫,牛师父!若非亲见,我真不知道你有这一身好功夫。”

    牛炳道:“我现在是年纪大了,不如当年俐落了,二十年前我还可以更好一点,大东家,你听到的声音,是否跟我下来时差不多?”

    杨大年道:“声音很像,只是还要轻得多,只像是一头小麻雀拍翅而落的声音。”

    牛炳道:“那对方就是一个绝顶好手,轻功卓绝,比我还要高,而且比我更年轻!大概不出三十岁。”

    杨大年道:“牛师父怎知对方的年岁呢?”

    牛炳手指地下一堆脚印道:“这个印子是我留下的,这个印子是那个人留下的,他下来的方法与我一样,只是轻功更佳,下落得较慢,所以脚印浅,衣袂带起的声音也小得多。至于年龄,我是从靴底的型式上看出来的,这双靴子的后跟略高,比靴帮为小,是武士英雄靴,属于时下一些公子哥儿以及年轻的江湖人的穿着,过了三十岁的人,就穿我这种抓地虎的靴子了。”

    杨大富道:“因此可知这是一个很时髦的人了。”

    牛炳皱眉道:“是的,据我所知,这一类人中,多半是些绣花枕头,没什么真才实学的,可是此人身形轻灵,而且落掌劈昏了大东家,受伤不重,这种劲力运用得恰到好处,也要很深的火候,更兼年纪不大,我倒是想不出谁有这般身手!”

    杨大富忙道:“牛师父毕竟高明,已经多少有了一点线索了,还请牛师父多多费心,详细调查一下,把对方找到才好。”

    牛炳道:“这个毋劳二东家吩咐,牛某一定会用心的,只是有时候,还要请二位东家原谅的,就是追回东西与找到人,两者恐怕难以得兼。”

    杨大富忙道:“当然,我明白,如果是外地江湖道上的好汉,顺手牵羊,能够找回东西就好,不必去得罪朋友了。至于对方开出的条件,只要不十分苛刻,牛师父也可以一口先答应下来。”

    有着这么开明的东家,牛炳心中实在感激地道:“牛炳实在惭愧,居然有人找麻烦找上门来,只是为了大局,牛某必须先忍住,但是如果对方太不讲规矩,牛某日后自会找了朋友去跟他算帐的,绝不会要二位东家吃亏太大的。”

    杨大富道:“那倒不必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总以和气为主,东西找回来,花费点钱也就罢了,何况这件事也不能怪你,多少年来,我们的库房一点风波都没有,就是牛师父的功劳,那所园子太大了,事前又不知道,那点人手是照顾不来的。”

    牛炳千恩万谢,感激地走了出去,杨大年却有点不是滋味地道:“大富,这么说来,竟全是我的错了!”

    杨大富道:“是的,二哥,这的确是你的错!你要谨慎小心,连自己人都防着,却在外面四处张扬,你把东西随身带着,丢了再来怪自己人不尽力”

    一番话说得杨大年闭口无言,杨大富道:“下手的人一定是你的熟人,知道你的习惯,老早就躲在园子里,那些守卫自然无从知晓,他们只有在你进入园子后,才开始守住四面,不让人出入的,这已经是他们份外的工作了,他们的责任是看守宝库,二哥,你也明白,光是守住那库房,就要多少人手了!”

    杨大年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杨大富句句都在理上,虽说他是杨大富的族兄,也是他的东家,但是由于杨大富精明、正直,他居然颇为畏忌杨大富,这也是他有些事要去问计丁婉卿的原因。

    其实在家里问杨大富比丁婉卿实在多了,杨大富懂得也多,想得也深远,只是做事较为规矩,对杨大年了解较为清楚;打不了过门,对他的行事也诸多规箴,忠言总是逆耳的,杨大年因此也不太爱往桓富号来。

    今天又领了一顿训,杨大年虽是被驳得哑口无言,但心里却是不痛快的,无奈事情实在严重,势非要借重他们摆平不可,只得忍了下去。

    杨大富也是知道风色的,看杨大年一声不响,也就收住了道:“二哥,明天我就打点上京师去一趟,一则讨个期限,二则商量个办法出来,这回你照我的办法活动,配合着牛师父进行,不管是那一边有了消息,立刻着人飞足进京通知我,这一路上京师,都有我们的相熟店家,我一定投宿在那里,很容易找到我的。”

    杨大年答应了,就走出了桓富号,闷闷无计,一脚就来到了可人小。

    他跟丁婉卿是老朋友了,虽是客人与乐伎之间的那种关系,却没有一点旖旎的成份,只因为杨大年家有悍妻,在了婉卿这儿常能得到一点温情的安慰。

    此外,杨大年也经常要丁婉卿出点主意,打听一点行情,连络一些人情,所以走得熟极了。

    丁婉卿收了山,不再应召出局,但是一些老朋友仍然可以上门来坐坐聊聊,主要是因为她没有从良嫁人,没什么顾虑避忌,何况可人小仍然是有谭意哥在顶着,仍然是个可以公开来往的乐户。

    杨大年来了一直往丁婉卿的房间去,平时丁婉卿得报一定早已迎了出来,今天很特别,不但丁婉卿没迎出来,而且连两个小丫头也是紧张兮兮的。

    他到了房门口,只见香烟缭绕,一张香案上供着水果香烛,鸡鱼三牲,写了四方神的名讳,丁婉卿跪在案前,口中喃喃地祝告着。

    杨大年本人倒也颇为迷信,所以遇到这个时候,倒是不敢打扰,拉住一边的小丫头问道:“婉卿是在供些什么,今天是那个菩萨生日?”

    小丫头杏儿道:“不晓得,婉姑昨天夜里发了个恶梦,大叫着从床上翻下地来,今天一早就下乡去了,不久前才刚回来,赶紧吩咐准备香烛,还临时买了三牲来供奉着,大概总是触犯了那位神明吧。”

    杨大年弄得满头雾水,听小丫头说得严重,但这时已经是下午,就是烧香祈愿,也不是时候呀。

    好容易等得丁婉卿祝告完毕起立,才上前打招呼道:“婉娘,有什么事?”

    丁婉卿看到了他,脸色就是一变,忙问道:“杨大官人,你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了?”

    杨大年一怔道:“是啊!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丁婉卿双手合什,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才道:“那就一点都不会错了,杨胖子,你这下子可真坑苦了我了!你自己欺心害人,为什么要连累我呢,我是好心好意帮你的忙,却被你害苦了。”

    杨大年莫明其妙地道:“婉娘,你说些什么?”

    丁婉卿道:“你家里可是在最近出了祸事?”

    杨大年道:“是啊!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我还没告诉人呢,你就知道了?”

    丁婉卿道:“我不知道。”

    杨大年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还说”

    丁婉卿道:“我不知道你家出了什么祸事,可是我知道你早晚会有祸事临门,胖子,你可真害人不浅。”

    杨大年道:“婉娘,你究竟说些什么?”

    丁婉卿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一边的屋子里,把小丫头等都遣了出去才道:“老杨啊,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位金甲天神,派了天兵天将,把我锁拿了去,押在公案下去问话,说我串通了凡间商人杨大年,曾行欺心之事,夺人家产,害死别人全家,现在苦主已经在东岳大帝驾前告了我下来。”

    杨大年变色道:“那有这等事?”

    丁婉卿道:“是啊!我也极口辩驳说我没有做过这件事,那位天神又吩咐带苦主上来。

    是两老公婆,跟两个年轻小两口子,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居然咬定我帮着你占了他们的田产,害他们家破人亡!”

    杨大年慌忙道:“岂有此理,那是些什么人?”

    丁婉卿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报的姓名我也不记得了,不过他们说起的那回事,我倒是记起来了,就是强占了你的祖坟土地的那档官司,我代你出的主意,打通了于大人的关节,终于判你赢了官司。”

    杨大年道:“是啊,连府台大人都这么判了,可见那真是我的祖产。”

    丁婉卿道:“老杨,人可欺,鬼神不可欺”

    杨大年变色道:“婉娘,你这话又怎么说?”

    丁婉卿道:“我当时也把情形对那位天神说了,他吩咐旁边一个白面的官儿查了一下簿子,才对我说:“汝也是受了杨某蒙蔽,事出无知,故不予降罪,但汝身为妇人,居然也交通官府,包揽诉讼,不守本份,着实可恶,撵出去”

    杨大年道:“后来怎么了?”

    丁婉卿道:“来了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把我架了起来,提到室外摔了下来。我大叫一声,却从床上摔到了地下,膝盖与掌心都跌青了。”

    她伸出左掌,掌缘一块瘀青,那是撑在地上,太过用力所致,虽然还没有把膝盖撩起来给他看,但是已经把杨大年的脸色都吓青了。

    他结结巴巴地道:“婉娘!这是你胡思乱想做的恶梦,那有这回子事儿?”

    丁婉卿道:“我醒来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到底不能放心,于是今天一早就下乡到东城外的东岳大帝庙去烧香,到了那儿,果然像是我夜间梦中所见的一般无二,只是庙已经破旧了。”

    杨大年道:“东岳大帝是天上正神,那里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这恐怕是什么游魂野鬼,想冒充神明,骗取些香火血食”

    丁婉卿道:“庙里还有个老婆婆,带了个十岁的孩子,我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孩子的祖父跟人打官司争祖产,结果输了气死了,祖母是投河自杀的,他的老子送葬回来,失神在山上失足跌死,母亲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一时想不开而投了河,只留下这个小男孩,老婆婆是他的外婆,祖孙俩孤苦无依,寄居在东岳庙里”

    杨大年的脸色大变,丁婉卿道:“他们说的那块地,就是你告别人侵占的祖茔,那是人家祖居了几百年的土地,你看了那儿的风水,便占了来的!”

    杨大年忙道:“无稽之谈,完全是无稽之谈。”

    丁婉卿道:“老杨!我不跟你打官司,你别跟我说真说假,我只告诉你一句,人可欺,鬼神不可欺,至于我为什么会得那个恶梦,说来又玄了,是那位老婆婆想想日子过不下去,在神系前哭诉了一阵,准备要上吊自杀,结果绳子自动断了,耳边还听得有人对她说,叫她别灰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早与来迟,她姑且信了,结果第二天我就去了。”

    杨大年道:“你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丁婉卿叹道:“我只问了一下他们的遭遇,什么也没有说,给了他们二百两银子。”

    杨大年道:“你干嘛要给他们银子呢?”

    丁婉卿道:“我不管你说是真是假,但是看见人家祖孙二人孤苦无依,确实够可怜的,这二百两银子是你以前事成后送给我的谢礼,我分文不落,全给舍了出去,只求个心安,以后再有什么冥报,别再找到我身上就行了。”

    杨大年呆了半天才道:“那祖孙是否还在东岳庙里面住着?”

    丁婉卿道:“我可不知道了,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能住人的,他们有了银子,还住那儿干嘛。”

    杨大年道:“婉娘,你帮我去打听一下,找到他们好不好?”

    丁婉卿道:“老杨!你作的孽还不够,还想对人家怎么样?这次我可不帮你了,不但不帮你,而且还不让你去碰他们一下,否则我的罪孽又深了。”

    杨大年忙道:“你想到那儿去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尤其是人家落得这么惨,我也不能再落井下石呀,我也是想帮助他们一下。”

    “你要帮助他们一下?”

    杨大年道:“是的,我并没有要他们家破人亡,他家的人死了跟我可一点也没关系。”

    丁婉卿道:“老杨!说话可要凭良心,人家好好的一个家,就是被你搅散了的,你怎么说没关系?”

    杨大年道:“我可没杀人吧,他们家死人可不怪我,那是他们自己想不开,不过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多少总不太过意,所以想尽点心,但是我又不便出面,委托你代我送给他们去。”

    丁婉卿道:“好吧!你要怎么帮助法?”

    杨大年道:“我送他们二百两银子!”

    丁婉卿道:“你倒真是大出手,四五命,每条命只值四十两。何况人家还有一片田庄,一所祖屋,全叫你给占了去。”

    杨大年道:“那栋破房子我早就拆了,连一片瓦都没要他们的,何况为了那块地,我先先后后花下去的钱有多少你也清楚的。”

    丁婉卿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送我的二百两谢礼,我已经给出去了,这只求一个暂时的心安,害得人家如此,我的心里始终不安,至于另外约二百两银子,我也还出得起,你杨大掌柜的也不必送来了,老杨,咱们朋友一场,也到此为止,你以后可以不必来了。”

    杨大年急道:“婉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得罪你呀。”

    丁婉卿正色道:“我不知道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落到今生这个下场,我只想修好来生,却被你这件事的拖累,害我这辈子的经是白念了。”

    杨大年道:“就算是我蒙蔽你吧。那也不是你的错呀,那位东岳大帝不也说过吗,不知不罪上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呢?”

    丁婉卿道:“怎么没相干呢,人家苦主在东岳那儿告下了你,我难道脱得了身?”

    杨大年听了也有点心惊道:“婉娘,那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丁婉卿道:“我却不这么想,为什么几年来都没事,忽然会在昨夜做梦呢,而且到了东岳庙里,就会遇见那一对祖孙,你不信鬼神果报,我却是信的。”

    杨大年叹道:“谁说我不信,我一向都很虔信鬼神的,初一十五,佛前进香,我从没忘过,我一生中也就是做过那么一件亏心事,那也是听了方铁嘴的话,说什么那是一块眠龙地,能使后世飞黄腾达”

    丁婉卿道:“你终于说了实话,你是欺心霸占了人家的土地!”

    杨大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何况我也不是存心要霸占,我先派人去商量过,他们不肯出让,我没办法。”

    “人家是祖上传下的财产,自然不肯转让的,求取一块好风水,何如为子孙积德,你欺人强占来的土地,再好的风水也没有用。再说你连儿子都没一个,何必就想到那么远去?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家大娘子前年怀了身子,不到六个月就掉了下来,还是个男胎呢,未知不是上天惩你欺心的。”

    杨大年后悔无及地道:“婉娘!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我家中也付出了一件大祸。”

    说看把丢了手串的事说了一遍,丁婉卿也讶然道:“老杨!这可真不得了,这件东西可是丢不得的,那位世子会剥了你的皮!”

    杨大年道:“要是寻常的东西,我会在乎吗?”

    丁婉卿道:“正因为你有钱,别的东西赔得起,才会等到这样一桩事来坑你一下,老杨,这样看来,我的恶梦是大有根据,果真是上天在施惩了。”

    杨大年道:“婉娘,别说风凉话,你倒是出个主意,看看要怎么办才好!”丁婉卿道:“这是神明的主意,我可没辙儿,你最好还是自己去跟神明打交道吧。”

    “这个交道要怎么打法呢?”

    丁婉卿道:“我的看法是你自己去听取指示,夜间一个人到东岳庙去。”

    “什么!夜间一个人到东岳庙去?”

    丁婉卿道:“这是我知道的唯一办法,携带香烛供品,虔诚祈告神明,然后如果你的诚心感动神,托个梦给你,告诉你该如何如何”

    “这真有效吗?”

    “这我可不敢担保,我只知道心诚则灵这句话,如果你还能打听到有更好的办法,不妨另请高明去。”

    她的词色都很冷,杨大年自觉无聊,讪讪地走了。

    丁婉卿的话留在他的心里,却也没有太认真,还是由别的路子去寻找。

    牛炳四下探查,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大富还没有来得及到京师去,那位世子却已派人来赎取手串了,一听说手串遗失,来人可就摆下脸来发脾气了,因为这是一串丢不得的东西。

    是圣上御赐给这位世子的东西。再过一个多月,皇太后七十大寿,会召见这位世子,同时要借他的手串供在寿堂上,为皇太后请寿。

    到时如果交不出东西,岂仅是世子要遭殃,连他当王爷的父亲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些都还不过是申斥一顿而已,圣上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赐给这位世子,自然是很喜欢他,责任追究下来,东西是在杨大年这儿出的问题,一个开典当的商人居然敢吞没皇亲国戚的御赐之物,这还得了?

    本府的世子派了一个姓陆的记室来专办这件事,这位陆记室是长沙人,也是陆象翁的同族,对杨大年,多少还有那么一点乡土之情,所以给了他一个期限道:“杨老板,事情实在太大,而且你的故事,实在也太叫人难以相信”

    杨大年道:“东西的确是丢了。”

    陆记室道:“这个我相信是丢了,否则,我想你也没有这么大的胆于敢昧下来,不过,世子只是把东西典在你这儿,可没有卖给你,在赎取的期限未满之前,还不是你的东西,你应该好好的寄放在库中才对,怎么可以怀在身边,逢人炫耀呢?”

    杨大年没有话说了,陆记室道:“纵或不被人偷去,你这么带来带去,闲时一观,如果遗失了,或是不小心损坏了其中一颗,那又怎么得了,难道你事前就没想到有这些可能吗?”

    杨大年忙道:“这个我是十二万分小心的。”

    陆记室冷笑道:“再小心也会有百密一疏的,何况世子曾经吩咐过,叫你不得渲染此事,我来到之后,已经从几个人口中听说有此一件宝物了。”

    杨大年道:“这个我可没有对人说是世子典押的事,外人是如何得知的呢?”

    陆记室道:“他们没说到世子,我也不能说是为世子赎押而来,只告诉别人说为了太后万寿,替王爷选取寿仪而来的,湘中刺绣,名闻天下,我要精选一些上品入贡,本来这也是我的一个附带的任务,而居然有很多人都向我推荐,说你手中有一件宝贝,叫我向你买了去进贡,必可使得太后欢喜,说的就是你这串手串,可见你是如何招摇法了。”

    “杨老板,行期匆促,我只能逗留五天,如果五天后,你还是没有东西交回给我带走,很抱歉,我只有把你锁上带进京了。”

    杨大年苦着脸,只有把希望寄在牛炳身上,牛炳倒是很热心,带着他的那些弟兄,不分日夜的四出暗中探问。却都没有一点消息。

    长沙城中,既没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前来,也没有什么高手过境。

    五天过去了,陆记室催得更紧,带了人就住在桓富当中,杨大年只有叫杨大富把他像祖宗般的侍候者,而且送上了一笔重酬,才算把时间又宽限了五天。

    这五天是陆记室担着干系答应下来,可再也不能躲误了。五天以后,他们必须日夜兼程赶路,才不致于会误期限了。

    杨大年急得差点没发疯,就这几天功夫的折腾,他居然瘦下去一个圈子,衣服能够多打个摺子了。

    一切的人事都已尽,杨大年已经不相信这是人为的了,忽然记起了丁婉卿所说的怪梦,好像是真有天谴的意思,不如在这上面去想了。

    明知道这是个更空洞的办法,但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也是一试,不会有更大的损失了。

    于是他又来找到了丁婉卿,丁婉卿一见就吓了一大跳道:“老杨!你是怎么了,莫非真是遭到什么祸事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杨大年苦笑道:“还不是上次那件事。”

    丁婉卿道:“上次什么事呀?”

    “上次我到你这儿来谈的事。”

    丁婉卿道:“上次你什么也没谈呀,我说你昧心强占了人家的祖产,害人家弄得家破人亡,你满脸不高兴地走了,我只道你生气了呢。”

    杨大年这才想起那天的确是由于内咎于心,而且也被丁婉卿绘声绘影的谈及冥报之事吓破了胆,也没详谈就走了。

    于是长长地一叹道:“婉娘,真的有祸事了,上次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结果一打岔忘了,这次我再来找你,就是看看你有什么法子”

    丁婉卿茫然道:“老杨!你出了什么事?”

    杨大年又把事情说一遍后道:“那个姓陆的收了我五千两银子的人情,才答应我多留五天,五天后如果再找不到东西,我只有认命被锁到京里去,这一去大概也别指望能回来了,我家那个母老虎也不是个安份的,另外那两房姨太太更不是老实头,不到半年,我恐怕也会弄得家破人亡了”

    丁婉卿张大了嘴直念阿弥陀佛道:“老杨,这叫我有什么办法帮你呢,你出动了那么多的人都找不回来,我还能找回来不成”

    “你不是曾经做梦,梦到东岳大帝说我居心险恶当遭冥谴吗?现在可不是来了”

    丁婉卿道:“老杨!那只是梦,而且你这件事也不像是鬼神所为。”

    杨大年一叹道:“无形无迹,怎么不是鬼神之作。”

    “那个牛炳不是说地上有脚印吗?”

    杨大年道:“是的,有个靴印。他判断是武生英雄靴,但是我想了一想,做官的朝靴也是那个样子的。”

    “你总不会想到是个做官的偷去那串手串吧?”

    “东岳大帝如果要处罚我,派个身边的人来可不都是穿着官靴的。”

    “若是神仙下凡,怎么会留下脚印?”

    杨大年道:“也许是故意留下这么一个脚印,告诉我该上那儿去找那串手串。”

    丁婉卿道:“你好像认定是东岳大帝偷了你的手串,总不能去把东岳大帝告将官里去吧。”

    杨大年道:“我怎么敢!我只是想请你代我去求求东岳大帝,饶了我这一遭?”

    丁婉卿笑了起来道:“老杨,我看你真是急昏头了,这种事只是凭空想像,我也没说准。”

    杨大年道:“不!婉娘!有点道理的,我出事来找你,就遇到你做梦;而且到庙里问到了那一老一小,事情那么凑巧,似乎真是神意使然,你自己不是很相信吗?”

    丁婉卿道:“我是素来就信佛,或许会有点感应,但意哥还说我是迷信呢,你根本不信。”

    杨大年忙道:“不!我相信,否则我也不会化那么大的精神去弄那块地做祖坟了。”

    丁婉卿道:“老杨啊!提起这件事,我忍不住要埋怨你,你为了后世求发,拆得人家家破人亡,佛家重因果,积善因才能得善果,你害了人,要是你的后人真能发达,岂不是上天没眼睛了。”

    杨大年道:“婉娘,我知道错了,而且我也想到了,目前连儿子都没有一个,眼看着香火都要断了。”

    “那倒不至于吧,你才四十多一点,日子还长呢,总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杨大年苦叹道:“我这次捉进京去,不死也将是终身监禁,那里还有以后呢。所以,婉娘,看在老朋友份上,你一定要救救我。”

    “胖子,我怎么救得了你呢,这种事你真相信,也该自己去求菩萨。”

    “我实在害怕。”

    “害怕?你怕什么?”

    杨大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害怕。”

    丁婉卿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会怕鬼神。”

    杨大年苦看脸道:“婉娘,你何必还挖苦我?”

    丁婉卿道:“我不是挖苦你,只是想告诉你,这种事是无法找人代替的,你必须自己去求,人可欺,鬼神不可欺,你有忏悔之心,心须自己诚心诚意去求。”

    杨大年道:“我好吧,庙里我自己去求告,但是对那家的后人,还是请你去为我找一下。”

    “找到了又怎样呢,那祖孙两人,一个老,一个小,他们绝不会是俭你手串的。”

    杨大年道:“我没说他们偷东西,只是想去补偿他们一下。”

    “怎么个补偿法,你能使死人复活吗?”

    “这我没办法,不过他们的死,可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我也没有存心要害死他们,我只能赔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恢复旧业,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

    “他们要的是自己的家园。”

    杨大年咬牙道:“还给他们。”

    “那块土地已经迁上你的祖坟。”

    杨大年道:“还给他们,我再迁回原处去,而且把下山的两顷田也送给他们,作为对他们的补偿。”

    丁婉卿道:“老杨,你说的是真话?”

    杨大年道:“自然是真的,我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婉娘,你帮我找到他们,出面把这件事办成,我立刻署券交割,只是我自己不便出面,一切都烦你代行,这个忙你总帮吧。”

    丁婉卿道:“胖子,你肯这样做,我当然也会尽心,因为当年我糊里糊涂,促成了这件事,心里也很难过,只是如此做,对你的麻烦不见得真能有帮助。”

    杨大年一叹道:“我知道,我也是求个心安而已,如果能邀神恕,使我能寻回失物固然很好,否则我也可以减轻一点罪过,我还有五天,在五天内,你一定要办妥这件事,五天之后,我地无能为力了。”

    “这是怎么说呢?”

    “五天后如果找不回手串,他们就要把我锁到京师去坐牢,我家的那头雌老虎巴不得我就此不回来,她自然不会再管我的事。”

    “胖子,别说这话,她究竟是你的结发夫妻。”

    杨大年叹了口气道:“婉娘,我不知道是前世造了什么孽,才娶到这么一个老婆,人人都看我钱赚得很多,以为我过的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天知道我受的什么罪,算了,这其中苦况,告诉人也没人会相信的。婉娘!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大家一向都是抬敬的”

    丁婉卿笑道:“那是你杨大官人看得起我,没把我当成一个风尘歌伎,时常照顾我。”

    杨大年道:“别说这些了,婉娘,我是真心真意的喜欢你,可是我没有向你提出过要把你接回家去”

    丁婉卿道:“我可没在这个指望。也没这个命。”

    杨大年急了道:“婉娘,说这个话你就不知道我的心了,如果我能把家中那个黄脸婆休掉,我早就把你明媒正娶,用大红花轿抬回去了。”

    丁婉卿一笑道:“干嘛呀,胖子,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你还用这种话来哄我开心。”

    杨大年叹道:“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你不会相信的,反正我是真心诚意的,绝没有半句虚言。”

    丁婉卿倒是颇为感动地道:“胖子,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心里很感激,可是我也不懂了,你家大娘子虽是管得你凶一点,却颇有贤声,你家几个姨奶奶,听说都是你在外面看中了,她替你要回去的。”

    杨大年道:“不错,只要我表示了喜欢那一个女人,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为我娶回去,那怕我看上的是一个有夫之妇,她硬能把人家给拆散了弄回去。”

    丁婉卿笑道:“是啊!我听说你的二姨奶奶,原是衔尾上豆腐店的内掌柜的,是个有名的豆腐西施”

    杨大年冷哼道:“什么豆腐西施,只是一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荡妇而已,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叫她沾上了,我那个婆娘居然花了五千两银子给她的男人,换得一纸休书,把人接回了家去。”

    丁婉卿道:“是啊,这件事在长沙城中传得人人皆知,谁都说你家大娘子真好度量,好福气。”

    杨大年苦笑道:“我好福气?”

    丁婉卿道:“怎么不是好福气,你那位娘子人既贤慧,家中又有钱,过来时,带着几千万嫁妆,帮夫运又好,嫁给你多年,使你成了千万富翁。”

    杨大年道:“她带了几千万嫁妆是不错的,可都在她自己手里掌握着,我动用一两银子都要写借条,付高利。是我自己运气好,做买卖赚了点,然后眼光准,置下了几处赚钱的买贾,直到十年前,才算把欠她的款项还清了,吐了口气,你再地想不到,我一共只借了她五千两本钱,前后十年左右,利上套利,还给她时,几乎达五十万之多,要不是运气好,就这份利息可。以把人给压死得永世不得超生。”

    丁婉卿愕然道:“你们夫妇还分家,算得这么清?”

    杨大年叹了口气,忽又笑道:“幸亏是她分得清,要不然我就更惨了,这一辈子替她们做牛马,赚来的钱全归她了,她自己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发达有今天的,所以她一直后悔,当年借给我太少了,如果她借给我是五万两的话,我这一辈子牛马是做定了。”

    丁婉卿笑道:“你也没良心,至少你有今天,是她给你带来的,何况她管你虽严,却并不小气,也没霸住你,一口气给你讨了好几房小的,而且听说那些姨奶们在家里跟她融洽得很”

    杨大年深深一叹道:“当然融洽了,进了门之后,她们都是一家人,只有我是外人了。”

    丁婉卿道:“这是怎么说呢?”

    杨大年道:“婉娘,你不必追问了,我们虽是好朋友,但是提到我的家务,我也实在难以启齿,总之,关于我托你的事,你放心去办,我回去会交待大富一声,要用多少钱,你告诉他一声,不必替我省,二三十万之内,你全权作主好了,我杨大年这一生,就作了这么一件亏心事,却想不到有此报应。”

    丁婉卿几乎有点歉意地说道:“胖子,说真格的,你平常好事也做过不少,修桥补路,冬天施粥衣,夏天施茶药,地方上的善举你都占上一份大的,为什么会昧着良心,去谋夺人家的田地呢。”

    杨大年叹道:“我可没存心谋夺,曾经去好言相商,出高价向他们买过,他们就是不肯答应,老实说,我出的价钱,买同样的良田十倍大也有得多,他们却一个劲儿的不肯,我有出之下策”

    “这是你的不是,钱再多,也买不到人家的祖宗,你却害得人家好好的一家子,家破人亡。”

    杨大年道:“我事先的确没想到会有那种后果,现在后悔也迟了,只有拜托你为我尽点心了。”

    说看起身告辞,丁婉卿道:“喂!胖子,你的事我可以代办,可是到东岳庙去求告,却一定要你自己去。”

    杨大年呆了一呆答道:“鬼神若有知,应该晓得我的心和我做的事,该怎么就怎么,那不会有什么用的。”

    丁婉卿道:“不然,胖子,神明是不可欺的,你想我做了个那样的怪梦,同时你就出了事情,可见冥冥之中,确实是神力在促成这件事,你去了,神明必然会对你有个交代。”

    杨大年道:“我是罪魁祸首,神灵若有所显示,该托梦给我才对。”

    丁婉卿道:“这或许是因为神明要施罚于你,让你自知悔悟,若非罪行深重,冥报不加于生前,因为它是考核看一个人的良心与一生的行为。”

    说得杨大年全身为之一震,居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连忙道:“好!好!我一定去,一定去。”

    丁婉卿道:“就算你已下定了决心,为你自己的错失补过,应该去申述一下,以全始终。”

    杨大年点头道:“是的,我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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