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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屋是生命最初的营地。

    父亲对祖屋情有独钟,多年就有翻修的愿望。最近十几年,年轻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几个老人住在院子里,因为年久失修,一百多年的老屋已经摇摇欲坠。有一年春天,一场大雨揭开了堂屋的房顶,四行人的祖业眼见面临崩溃,父亲心急如焚。在他看来,我们这一辈人人丁兴旺,事业有成,和这个百年的屋场是密不可分的。经他多方努力,历时一年,好不容易把堂屋修缮一新。我是唯物主义者,不太相信坟山屋场的说法,但是,老屋的那种不可替代的亲切感却与日俱增。瓦檐上的梧桐花,木梁上的麻雀,发软的窗棂,生苔的石阶,屋前的醋栗树和香椿树,一切的一切,无不勾起万千的回忆。这些回忆是最温馨的,慢慢的堆积,就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情结。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我和父母吃住都挤在最里面的老屋,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的房子,放着一张祖传的雕花木架子床,一张简陋的行铺床。后来在(生产)队上以四百元买了一间旧房,父母住过去了,我才和姑姑睡在这间老屋里。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在老屋旁边修了三间新房。修新房的时候,木材不够,又没有钱买,前来帮忙的舅舅就在后山砍了几棵松树。这事让五爷知道了,他偷偷跑到大队告状,害得我们家挨了罚款,给本来已经十分拮据的经济雪上加霜。五爷是父亲的堂弟,一辈子和父亲较劲,我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然而,老屋,使我的整个童年得以发生:老屋楼上的尘封的旧书,天花板上的燕窝,干红薯藤里的麻雀,墙缝里的壁虎,沤泥里的蚯蚓,门角落的蛇,门楣上黄色的符,窗纸上的月光所有这一切都刻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2003年,父亲痛下决心,决计要将摇摇欲坠的老屋拆除,新建一憧楼房。这或许是父亲一辈子最大的理想。第一次正式商议是2002年的春节,父亲郑重其事地向我们兄弟提出来,大家都没有异议,只是事后从外界传回来一些反对的声音,严格地说也说不上是反对的声音,只是老三媳妇说改老屋她不会出钱。老三提出来,修可以,但今后三兄弟要好分,要签一个协议。在我看来,祖屋修建的真正意义应该是精神上的。老二是文化人,赞成我的观点,母亲有一些担心,但她担心的是钱。最后决定按我设计的方案:乡间别墅。这是一个层次上的提升。为了降低父母的经济压力,我们兄弟各出一部分钱。老二是工薪阶层,经济要紧一点;其次是我,老三是宽裕的,但是老二事先就和我说了,他先表态,老三就没什么说的了。果然,老二和我表态后,老三迟疑了一下,说,姐姐做鞋妹妹拣样,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要说,他经济实力最雄厚,还说什么呢。我想他是对的,他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他不说,不等于没有人说他。为此,听说他媳妇和他吵了很长时间的架。他没办法,只好偷偷地拿,化整为零。

    一个人不能做金钱的奴隶,更不能做女人的奴隶,二者俱全则悲莫大矣。这是我们家后院空气常常凝滞的症结所在。

    开完家庭会,我独自到塘坎上去散步。正是暮春时节,百花凋零,只有金银花正当花时,几个小孩在塘边采折。我抬头仰望塘坎上的醋栗树,满树是洁白的花朵,在树叶和花丛中,有一枝树丫干枯了,却和整个大树保持着令人惊叹的和谐。在一阵阵和风中,树枝微微地颤栗,我仿佛感到那古老的大树的身躯在强忍着一阵阵疼痛,这种疼痛向我的心中蔓延,我不知道症结何在,只知道门前的芍药地不见了,院后的土沟和草地也不见了,还有童年的游戏,亲昵和美好。现在,一条马路从从前的芍药地横亘而来,轿车从那里开进了院子,但是马路沙石飞扬,僵硬而躁热,再也没有芍药地的柔软、潮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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