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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小说网 www.zhuzhu.la,碧雨幽兰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过我?”

    少女似乎对他的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只是微微一抿嘴,道“那大概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什么地方我也快记不清了。”

    明枫对她的回答很是怀疑,眼看她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时就能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可现在又说对当年的事记不清了,这种回答怎么能让人信服?但问她她又不肯说,似有难言的苦衷。她究竟是敌还是友?

    快到晚间时分,两人都累了,找了一家小店欲稍试歇息。

    少女银萝并不急着点菜,而是先对小二吩咐道:“拿一坛子烧刀子,再切些牛肉来。”

    明枫瞧着奇怪,有哪个女孩子会点这些东西?于是问道:“你要酒肉干嘛?”

    银萝笑声如铃:“自然是要吃啊,难道还要穿吗?”见酒上来了,她先给明枫斟了一大碗,又给自己也满满斟了一碗,举起碗道:“今天能遇到你,是我平生最高兴的一件事。这碗我敬你!吧!”

    明枫瞧着那一大碗酒,皱着眉头道:“女孩子喝这么多的酒会醉的。”

    银萝哈哈笑道:“放心吧,我的酒量可比你想象得要好的多呢。”说完便一仰头将碗中的酒一口气全都喝下,然后又斟了一碗。

    明枫很是吃惊,这辈子还没见哪个女孩子如此豪爽过,看到她,竟令他想起慕容雨,可慕容雨毕竟是男人,再豪爽一些也不算过分,而眼前这个女孩子就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看她的酒量似乎的确如她自己所说的一般,出乎他意料的好,喝的很快,一碗接一碗,一会儿工夫已经喝下三碗,仍是面不改色。再看她的穿着打扮很是平常,甚至连腰中的长剑都无甚特别之处,但就是这份平常带给他不好的感觉。似乎遇到这个女孩子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明枫举着手中尚未喝的酒,依然皱着眉问道:“你这么个喝酒法,你爹娘难道从不管你吗?”

    银萝笑道:“我娘的酒量并不逊色于我,我爹更是说女孩子要想有胆识,做大事,就要能喝酒。他们自然乐得见我喝酒,喝得越多他们才越高兴呢。”

    明枫的眉宇皱得更深了,什么家庭会有这样放任自己子女的父母?这种管教子女的方法是他生平所未见。

    银萝喝下第四碗酒后,忽然问道:“哎,你那杆长枪怎么不带在身边?”

    明枫又是一奇,外人中很少有人知道他使枪,那只是他在冲锋杀敌时在马上惯用的武器,平时他只佩剑。所以这回出营便将长枪放在了兵营中。这个银萝张口就问他的枪,似乎对它的印象很深?她又是在哪里见过他使枪的呢?

    明枫心里想的很多,但嘴上还是接道:“我平时不带枪,那东西太累赘,带在身边不方便。”

    银萝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看我问得多傻,平时有谁会带根枪在身边的?”她再伸手去倒酒时,明枫将手一横,挡在酒坛面前道:“行了,别再喝了。”银萝斜着头看他,笑眯眯道:“你是不是怕我喝醉走不动道了?放心吧。我说过了,我的酒量很好的。”

    “好也不能这样喝,这个喝法只能把身体搞坏。”明枫干脆将坛子夺过来,放到自己身下,不让她拿到。银萝嘟着嘴,低声道:“在战场上生龙活虎的,怎么到了下面像个小姑娘一样没点男人的豪爽气?”

    明枫再皱眉,刚要张口问她话,却见她神色一变,有些惊惶地低下头,悄声对他道:“糟了,有人来抓我了。”

    “谁?”明枫回头去看。

    银萝忙压低声音道:“别看,让他们发现就完了。”

    “你到底是谁?”明枫问得自己都觉得烦了。“你要是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千万别!你要是走了,我可应付不了他们这么多人。”银萝从眼帘缝下偷看着外面的情势,焦急地打着商量:“好吧,我答应你,等他们走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正说着,明枫就感觉到有很多人在靠近他们这张桌子。知道无法躲避,明枫干脆就回身直视来人。

    来的人真不少,足有十几个之多,个个体格魁伟,外形粗犷,看上去一副凶样,令明枫很没好感。而那些人的注意力显然也都没放在明枫身上,而是全都直直的注视着明枫对面的银萝,说是“注视”但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很恭敬。其中一个人走出来道:“小姐,老爷叫您回去。”说的是汉语,但是很生硬,咬字发音怪怪的。明枫心中一动,本来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银萝见他们真的直接找自己说话,反倒不紧张了,而是仰着脸,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对那些人正色道:“你们回去告诉我爹,就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呢。”

    领头人很为难的回身去与身后的人商量,银萝拼命给明枫使眼色,想趁机溜走,明枫却全当没看见。

    那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领头的又道:“小姐,老爷说了,无论如何也要带你回去,小姐若是不肯,就恕我们得罪了。”说完,呼啦一声,十几个人将明枫所坐的那张桌子团团围住。

    银萝立眉叫道:“你们敢?!”身子已经站了起来,还往后退了一步,那个领头人真的伸手上来抓她,银萝一踢脚下的长凳,跳出饭桌。其他的人也围了过来,很快便缠斗在一起。

    眼看银萝一人斗十几个很是吃力,明枫就是干坐着,只看不动手。

    银萝越打越急,冲着明枫喊道:“明枫!明枫!你若是再不来帮我,我可就撑不住了。”

    正好此时有一人被银萝打飞到明枫脚前,明枫用脚尖一踢那人,大声说了一句辽语,那人很自然地也回了一句,明枫英眉一竖,喝道:“你们果然是辽人!”然后拍案而起,飞身入战。所到之处,无一不被他打伤,震飞到几尺开外。而明枫打他们时的样子就如同在战场上和敌人交战一样,一脸的深恶痛绝。

    当他揍倒最后一个辽人时,也不看银萝一眼,只在桌子上放下一锭银子就扬长而去。

    明枫骑着马一下子出了上阳镇,听到身后始终有疾驰的马蹄声紧紧相随。跑进一片树林里后,明枫忽然勒住马缰,拨马回头,对身后追来那人冷冷问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月光下,只见银萝的脸色有些白,她哑哑的问道:“你都看出来了?”

    明枫哼道:“我在边关那么多年,见过多少辽人,一听他们说话我就听出来了。怎么可能瞒得住我?难怪你喝酒像喝水那样简单,我竟忘了这原是辽人的本色。你也别痴心妄想要跟着我,我不会和你同路走的。你、是、辽、人!”

    听到他最后那四个有力的吐字,银萝的眼中盈盈有了泪光,委屈地对着他叫道:“是辽人怎么了?辽人就不能和你做朋友吗?干嘛那么看不起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和你一起走的,并不是因为你是汉人还是辽人。”

    明枫被她的直白一下子说愣了,呆望着她满是红晕的面颊和那双含愁带怨的眸子,竟不知如何回答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跟着我,到底想怎么样?”

    银萝用手背抹去泪痕,轻声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随便去哪里都行。”

    明枫疑惑地问道:“你家是干什么的?养了那么多的家奴?你这个大小姐跟着我,不怕受委屈吗?”

    听出他的话里有转机,银萝急急回答:“我不怕受什么委屈,真的,让我跟你一起走吧。”她低了一下头,又马上说道:“我家只是经商的,在辽国不算什么,我爹想给我说一门亲,要把我许给一个年纪很大的人,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刚才他们是想抓我回去。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明枫“哼”了一声,道:“你刚才就已经给我添麻烦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明枫的脸色已经不若刚才那般冷峻,又道:“我话说在前面,你若再给我惹事,或是有什么故意隐瞒的,我马上就和你断交。”

    见他不再敌视自己,银萝甚是高兴,虽然也被他有些冷冰冰的语气震得颤了一下,但还是很开心地笑着应道:“遵命!”

    真是不巧,君碧幽和慕容雨刚刚动身去清州,老天就开始下雨。没办法,慕容雨只好又找了一驾更大的马车,与君碧幽、明月一起同乘车内,风尘仆仆地赶往清州。

    君碧幽在车中掀开车帘,凝眸注视着车外的雨帘,低低地自语了一句:“原来下雨就是这个样子。”

    记得幼时读诗书,十句中经常有八句与“雨”有关,什么“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什么“夜阑无寐,听尽阶前雨”什么“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什么“多情帘燕独徘徊,依然满身花雨,又归来”引起她多少遐思与向往,但却从不曾亲眼见识过雨景的美妙。这一刻终于见到,心中最多的竟是感动,好像一件多年未竟的心愿终于得偿,亦或是一位思念多年的老友终于见面了。

    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还握着一只杯子,伸出窗外接了满满的一杯雨水。君碧幽讶异的回头看去,见慕容雨正把那杯茶水倒进车中滚沸的茶炉里,问道:“这又是为何?”

    只见慕容雨漫不经心地将茶炉盖从新盖上再度从茶壶中倒出一杯茶,递给君碧幽,道:“曾听人说过,世上万物都有俗气,若想让自己能在混沌的尘世中保存那一丝的灵气,便是多采撷天地所赋予的自然之物。雨水又号称天水,从天而落,若能在它尚未落于地上之前截获,多少也可以采得一星半点的灵气吧。”

    君碧幽含笑接过那杯茶,反问道:“一壶茶中能有雨水几何?你这样旧壶装新水,怕不会近墨者黑,连天水都变得俗起来吧?”

    慕容雨眉尾略扬,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茶,也不正面回答她,微举着茶杯,淡笑着吟出几句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旦使清气涤尘色,莫让尘心染清河。劝君且饮清清水,从此凡尘无浊色。”

    君碧幽了然的回笑,将那杯中水一饮而尽,道:“难得形势如此紧迫,你却还有这般心思。”

    慕容雨道:“有人是对事不对人,有人是对人不对事。我则是人事两不顾。大敌当前才要放开心胸,否则自己阵脚自乱岂不要反主为客了?”他握着手中的杯子,细细观看,问道:“你这杯子似乎很有来头。”

    君碧幽淡笑道:“你又有何高见?”

    “若我没看错,这应是李后主的旧物。传闻他当年就是边持此物便做词,最终写成一阙玉楼春,‘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月夜’。后来他还将此杯命名为‘玉楼春’。但这原是个酒杯的,怎么会被做茶杯用了?”

    君碧幽笑道:“这是我父亲传下的东西,他常说酒能乱性。茶为水中君子,可作一生的挚友,他又偏偏爱极了这个杯子,干脆将它改为茶杯了。”

    慕容雨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肃然起敬般的知音之情,问道:“老城主为何会选择避世于幽罗城内?”

    君碧幽答道:“个中原因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并不是我幽罗城的第一位城主,也有承袭祖上基业之意。而且听说他因我娘英年早逝而过度伤心,三十岁时便头发全白,从此不愿再见任何人了。便是城中之人,非是亲信也难见他一面。”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慕容雨的口气里不知更多的是赞叹还是感慨。

    又是一个明亮的月夜,君碧幽倚在窗前,凝望着皎洁的月光,禁不住啊想联翩,清风透过窗棂飞进屋中,吹乱了一头秀发,又似吹乱了平静的心湖。

    忽然从身后传来敲门声,君碧幽问了一句:“谁?”但没等回答就过去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慕容雨,而是身着睡袍的明月。君碧幽略有几分诧异,表情仍是平和的微笑:“明月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我有事要和你谈。”明月的声音死板得近乎阴冷,完全没有对待慕容雨时的那份娇柔,君碧幽对她的来意也能猜出个八九分,但并不说破,只淡笑着将她让与房间之内,斟上一杯茶,然后就坐在了她对面。

    “你喜欢他吗?”明月直率的问道。

    君碧幽一眨眼“你是指慕容雨?”

    “当然。”明月昂起了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君碧幽侧头一笑:“现在也许谈不上喜欢吧,但我欣赏他,欣赏他为人处事的作风和对待事物的看法。”

    “可我喜欢他。”明月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我已经喜欢他很久了。从我初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发誓今生非他不嫁。”

    “哦?是吗?”君碧幽的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淡淡的问道:“他说过他也喜欢你或是非你不娶吗?”

    明月一下子被噎住了,脸憋得通红,半天才说出一句:“不用你管。”

    “是啊,不用我管,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在君碧幽优雅娴静的微笑面前,明月被打败得一塌糊涂,但她不愿就此认输,一眼看到放在屋中一角柜上的那个名为“玉楼春”的杯子。她起身走过去拿起那个杯子,背对着君碧幽,泛起一丝恶毒的笑。

    君碧幽不知道她拿那个杯子干什么,倒怕她一气之下摔坏了父亲的遗物,忙走过去从她手里拿回,一拂长袖道:“明月姑娘如果累了,请回房休息吧。”

    明月仰着头瞪视了她一眼,然后大步走出她的房间。

    君碧幽略感无奈,又有几分可笑,轻轻对自己摇摇头,也不知在慨叹什么,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杯子,然后又走回桌边从壶中倒出一杯茶,浅浅地啜着,低柔地轻道一句:“情之一事当真如此令人费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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