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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得对,气氛极佳,客路也斯文,叫光与影一点儿没错,灯光控制得柔和舒适,的确是个小想谈天的好地方,下次要与永实一起来。

    想到永实,芳契连忙掏出群芳楼送的火柴盒子,照着上面的号码拨到贵宾厅。

    “永实,”她说“原谅我开小差。”

    “你在哪里?”

    “我在喝咖啡,你不生气吧?”

    “我很佩服你,芳契,年轻真的不一样,希望我也有勇气脱离这等无聊的晚宴。”

    芳契心花怒放,到底只有永实最了解她。“永实,我们稍后见。”

    她回到座位,四周打量一下。

    她走到酒保面前,试探地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紫蔽垣斗宿这个地方?”

    酒保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芳契,双目闪着深湛的晶光。

    芳契已经知道她找对了地方。

    “光与影好吗?”

    酒保不答,只是笑笑。

    芳契又轻轻说:“若想设观察站而又不引人注目,最好莫如设间会所做酒保。”

    酒保微笑“吕小姐,喝什么?”

    那一边一双小兄弟被冷落了,大表不满:“你看她与那酒保多熟络。”

    “真替永实哥担心,她不是一个忠贞的女孩子。”

    “可不是。”

    芳契如果听见,一定笑得打跌。

    酒保递一杯淡紫色的混合酒给芳契。

    “叫什么?”芳契问。

    酒保答:“我的愿望。”

    芳契有点儿窘,紫蔽垣斗宿居民的特性是幽默,但是芳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光与影,我想与他们联络。”

    酒保点点头“明天傍晚请你再来试我们另一款新酒。”

    他转过身去招呼其他客人,身型与一普通人无异,芳契不想追究他用什么办法遮掩真面目,太不礼貌了,她身受其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芳契同小三小四说:“谢谢你们带我来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我有别的事要做,你们多玩一会儿。”

    她取饼外套,独自离去。

    小三与小四呆在那里,好一个滑不留手的女孩子,害他们一会儿不知如何向大人解释。

    芳契像一切红颜祸水,才不管那么多,她舒出一口气,拂袖而去。

    街上夜间空气冰冷清新,抬头一看,满天星斗。

    芳契开始怀念她的旧躯壳。

    那似一具跟随主人四出征战的盔甲,用了多年,这里那里,旧了凹了破了锈了,主人嫌它,把它换掉。

    喜新嫌旧本是人类天性,无可厚非,恨是恨在佩上新甲之后,混身不舒服,恐怕又要待十七年后才能适应,现在连一举手一投足都受到限制。

    当然,那簇新铮亮的外表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可惜人大部份时间要面对的,是他自己,不是旁人。

    生活是地久天长的一回事,一逃邺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外表风光固然重要,为了那一点点锋头而令日常生活失去平衡,却太不值得。

    在街上踯躅,她忽然想起旧瓶新酒这四个字来,不由得仰起头哈哈大笑。

    途人为之侧目。

    她识相地叫部车子口家,停止游荡。

    棒不多久关永实就上门来。

    芳契笑问:“怎么样,派对进行得可理想?”

    永实拉一拉耳朵“那麻将声真正令人吃不消。”

    芳契笑“你还年轻,现在我深深觉得霹雳啪喇的牌声代表国泰民安,福寿康宁。”

    “恭喜你,这确是难得的新发现。”

    “长辈们对小吕小姐的印象很普通吧?”

    永实说:“一致通过,不能接受,年轻不一定好,他们终于受到教训。”

    芳契眨眨眼睛“他们宁愿选大吕小姐?”

    永实摊摊手无奈地答:“我告诉他们,她早已经离开我。”

    芳契微笑。

    虽然说这一代再也不需要家人对他们伴侣认同,但总希望长辈接受他们的选择。

    芳契愉快他说:“看,关家不再嫌我。”

    “错,他们现在才真正开始嫌你。”

    芳契蜷缩在地毯一角,她的面孔,她的身型,都一日比一日年轻,下午又比上午更加稚嫩。

    与她独处一室,永实简直有点儿害怕,奇怪,什么样的人会欺骗少女?他可不敢动弹。

    年轻人往往缺乏传统价值观念,冲动、热情,太容易被利用,他情愿做一个理智成熟的新中年。

    “我要走了。”

    以前赶他不走,此刻未必留得他住,芳契苦笑。

    “这个假期的节目太出乎人意料之外,”永实说“我疑幻疑真,如果是夏季,还可以说是仲夏夜之梦,芳契,但现在明明是冬天。”他的迷茫完全是真的。

    芳契无言以对。

    永实间:“这究竟是开始,还是结束?”

    芳契打开门,把他推出去“讨厌讨厌讨厌,走走走!”为什么关永实不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喜新嫌旧?

    第二天黄昏,芳契穿着便服到光与影会所。

    酒保换了人,他们都是一式的英俊年轻人,斯文有礼,适龄女性若不知他们底细,实在不会介意与他们约会。

    她同酒保打招呼“我找昨天的三十四号。”今天这位伙记胸前别着一枚二十八号的襟针。

    二十八号转过头来,看着芳契,笑一笑“吕小姐。”

    芳契大奇。

    二十八号轻轻解释“三十四号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我。”

    芳契怔住“你们之间没有秘密?”

    二十八号笑“我们互相信任。”

    “这间咖啡厅里每个人都知道我的事?”

    “他们只是知道你是我们的朋友。”

    芳契这才放下心来。

    她用手抚摩发烧的面孔。

    二十八号又笑了,态度可亲。

    芳契忍不住问:“你驻守地球有多久?”

    “调到本市恰恰五个月。”他并不隐瞒。

    “习惯吗?”

    “有时也觉得寂寞。”

    芳契心念一动“有没有结识我们这里的女孩子?”

    二十八号本来心平气和地在拭抹玻璃杯,一听芳契此言,即时变色,低头不语。

    芳契不由得轻轻说:“对不起。”

    饼一会儿二十八号对芳契说:“她们还不知道我本来面目。”

    可怜的二十八号,真值得同情。

    芳契约莫知道他们真面目,的确不是每个人可以接受。

    “你们相爱吗?”

    二十八号点点头。

    “呵,只要爱得够就可以克服一切难题。”

    二十八号双眼闪出感激的神采来“谢谢你的鼓励。”

    芳契苦笑,但是她自己呢?

    “对了,光与影说:他们已经离开地球,这里一切事宜,都要暂时告一段落。”

    “不,我知道他们没有走,他们在南美洲忙正经事,请你帮个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有要紧话同他们说。”

    二十八号有点为难。

    芳契连忙攻心“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帮你忙。”

    这时,一个衣着朴素,脸容清秀的女孩子走过来,与二十八号打招呼。聪明的芳契马上知道她的身分,即时把握机会对二十八号说:“可能你也会需要一个中间人。”

    二十八号明白了,轻轻点头。

    “我明天再来。”

    比起他们,人类无异狡狯一点儿,可惜人家有真智慧。

    芳契走到门口,迎面碰见一个人,她认得他,他是路国华。

    路氏看上去又倦又渴,找到空台子坐下,叫杯冰冻啤酒,牛饮灌下,刚吁一口气,抬起头,看到一名妙龄女子正向他微笑。

    他怕是会错意,连忙看一看身后,台子都空着,只余他一个人,于是他指指鼻子,意思是“我?”

    芳契已经走过去问:“好吗?”

    要到这个时候,才蓦然想起,路国华可能不认识她。

    芳契暗叫一声糟糕,搭讪他说:“我认错人,对不起。”

    路国华看着她一会儿,才答:“我也险些把你当作另外一个人。”

    芳契知道他指的是谁。

    她微笑道:“那个人,你不后悔认识过她吧?”

    “怎么会,与有荣焉,她年纪比你大一截,现在是某机构独当一面的人才。”

    “你们为何分开?”

    路氏欲语还休,笑道:“大人的事,你也不懂,我请你喝杯橘子汁吧!”

    分手以来,芳契还是第一次与他谈话。

    路君凝视她年轻的面孔,越看越像,终于叹口气答:“她爱上别人,我只得黯然退出。”

    芳契一呆,谁?这路国华胡诌些什么。

    只听得他说下去:“那个第三者,比我年轻漂亮得多了。”

    “你指谁?”芳契问。

    路君说:“告诉你也不会晓得,”他打开夹子掏出钞票放桌子上“她不承认,我是一直知道的,她本想拿我作挡箭牌,但是仍然无法抵抗他的魅力

    没想到故事到了他嘴里会有这样一个版本。

    路国华苦笑“你不会怪我唠叨吧?我们这些庸俗的成年人又要去为下顿饭奔波。”

    他说声失陪,便离开了现场。

    留下芳契一个人发呆,她没想到路国华会这样看这件事。

    “喂,喂!”她追上去,想同他解释,她没有利用过他,他俩分手,主要是因为价值观念有太大的差异。

    谁知略国华也是个正人君子,看见这个美貌少女在咖啡座主动同他打招呼,已觉不妥,说了两句,还要追上来,更无一点儿矜持,他大惊,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她叫他,匆匆逃走。

    芳契撑着腰站在路边为之气结。

    明明比从前年轻漂亮,反而不受异性欢迎,何解。

    芳契悻悻然返家。

    她母亲在录音机上留言:“芳契,你姐姐今天傍晚即抵达本市,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她不肯承认小阿囡见过我,反而怪我糊涂,芳契,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芳契有点儿温馨的感觉,老太太极少把她看作投诉的对象,往往只把她当投诉的题材。

    “还有,芳契,我已有许久未曾见你了。”

    芳契忍不住拨电话回家,来接听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芳契问:“你是谁?”

    那边不甘服雌“你找谁?”

    芳契认出来“小阿回,可是你?”

    那边也猜到了“阿姨,终于与你联络上了。”

    她们一家已经抵达,真要命,芳契呆在那里。

    她大姐接上来说:“芳契你在哪里?母亲说你神出鬼没,有时三个月也不出现一次。”

    “你们好吗?姐夫有没有来?”

    “谁要他来。”

    芳契莞尔,二十多年了,姐姐说起姐夫,仍然用这种故意爱理不理的语气,真是难得,姐夫伟大,给妻子一个温暖的家,好让她在理想的环境里继续练习这门娇嗲工夫。

    大姐低声说:“母亲老多了。”非常感喟。

    “你还说我,你一年也不来一次。”

    大姐叹口气“出来吧,大家吃顿饭。”

    “今天我不行。”

    “公司有应酬?”

    “可不是,要不连饭碗一起推掉,不然的话,人人到齐,独欠我一个,不知多么吃亏。”

    “母亲说这些年来不晓得你怎么撑的?”

    她真的这么说,她谅解吗?

    “还没有对象?”

    一时间芳契不知如何回答。

    “那位关先生呢!十年前蟟会计较的事情,十年后想法又不一样,到了小阿囡那一辈,简直微不足道。”

    芳契一味干笑。

    “小阿囡想见你,她问你几点钟睡,她要来看你。”

    “不不不,一过十点半我就累得眼睛睁不开,明天吧,明天再说。”

    “芳契,你没有什么事吧,我有种感觉,你好像躲着我们。”大姐不悦。

    “嗳,嗯,呃”“芳契,”轮到她母亲来说,声音压得低低“芳契,事情怪得不得了,你最好来一趟,小阿囡的样子完全变了。”

    芳契十分内疚“也许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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